要知道在不少人的心裡,已經認為二公子就跟世子一樣,早已經殉國了,只是沒人敢明面上說出來罷了。
弈侯當場便呆住了,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信使手上的竹筒,一股驚濤駭浪般的悸動瞬時湧上心頭,他喘著粗氣,強壓下自己內心泛起的滔天波瀾,急切的叫喚著自己身邊的內監:“快!快去給孤呈上來!”
內監應了聲,趕緊走下臺階去拿,剛準備轉呈到弈侯手中時,只見弈侯迫不及待的一把奪了過來,爾後小心翼翼的摳掉竹筒蓋上的封泥,從裡面取出一卷帛書後緩緩的開啟。
整個過程,弈侯都不曾有太大的表情變化,只是那雙微微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此刻的激動和緊張。
帛書一展開,一行行輕逸雋秀卻充滿殺伐之氣的文字立馬映入眼簾。
“兒臣問君父安好:
此番伐郕,我方行軍路線疑似被洩,以致行軍至雁回而遭夜襲。此一役,兄長殉國,大軍覆沒,兒臣亦身受重傷,跌落雪崖,然幸得杏林神醫救治,方才死裡脫生。兒臣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於商州玄菟郡鈞城轄下一隱村休養,兒臣雖身在敵國,然無一日不心繫故土,無一日不掛念君父。
今兒臣傷愈無礙,遂千里歸國,暫歇於雲州北昌郡紀城將軍府中,順便巡視邊防之要衝,待兒臣明日便起程返回國都。望君父稍加寬慰,勿念兒臣之安危。
兒臣再拜頓首,敬上。”
看著帛書上那熟悉的字跡,弈侯忽地感到鼻子一酸,忍不住的溼了眼眶:“天佑我兒,天佑我兒!”隨後輕輕的合上了帛書,顫聲的對信使說道:“下去領賞吧。”
信使千恩萬謝的退出殿外,殿中諸臣紛紛跪地道賀,高呼萬歲。
弈侯輕輕的捋了捋半白的美髯,眼睛裡折射出久違的精光和神采,還有那掩飾不住的笑意。
另一邊,當言慎到達國都的時候,已經是離開紀城之後的第五天了。
拍馬穿過雄渾的都城門,便來到了這座繁華宏偉的弈國國都,上雍。
上雍不愧是弈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整座都城依水而建,望山而居,一面環水,三面環山,佔地方圓近千里,極盡土木之盛。
城中東西南北方向共計有八個主城門,每一個主城門都高達兩丈餘,連亙的城牆高近四丈,寬丈餘,每隔數百米便設有一處馬面和敵臺,八座城門都是用百年深海沉木包鑄古銅製成,巨大的門釘按照既定的規律勻稱的排列分佈,向每一位到來的人們宣示著它的威嚴和堅不可摧。
城內四條縱橫東西南北的主幹道將整座城池劃分成九大區域,每一條主道都可同時容納四駕馬車並駕齊驅。東西兩大集市分列在城內兩邊,那裡聚集了來自整個弈國甚至其他諸侯國的來往商販,不管是多麼珍稀的物華天寶,在這裡總能找到賣家,也總能找到買主。
城內酒肆、茶樓、客棧、藝館、賭坊等等更是不計其數,街道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往來車馬絡繹不絕,而作為上雍城中最為熱鬧的東西集市,則更是摩肩接踵,揮袍蔽日,整座都城盡是一片太平祥和之象。
這是歷代弈侯為之付出一生的結果,也是歷代弈侯畢生夢想的起點。
言慎騎在馬上,看著周遭那熟悉的一切,忽而感到有些惘然,似乎數月前的誓師出征就發生在昨日一般。望著百姓們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和歡快的身影,一時之間竟又有些感動,只因他想起了兄長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將士百戰死,萬民安樂生。
是啊,當這些百姓們走街串巷,飲茶斗酒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浴血拼殺,埋骨沙場的將士?
縱馬在人群中走過,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言慎終於來到了上雍的腹地——弈宮。
弈宮門前,一群身披鐵甲的禁衛武士正持槍把守著宮門,一雙雙冷峻的目光毫無感情的看著任何試圖靠近禁宮的來人。
言慎悠然地走了過去,對弈宮的禁衛亮明身份後,便一路騎乘暢行,直奔位於弈宮西南方的建章閣而去。他猜想這個時間段,父親一定已經結束了朝會,正在建章閣內處理政事。
一想到即將見到牽掛的父親,言慎的腳步便不自覺的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