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支騎兵以極快的速度殺向城門前的郕軍,迅速的在人群中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這些騎兵踩著被血水浸泡的溼爛泥土,緊握著手上的騎槍,猛烈的撞向敵人的血肉之軀,生生的將人撞飛開去!
一進入戰場,這些戰馬便都被人蒙上了眼睛,它們發瘋了似的低頭往前衝去,速度之快甚至連馬背上的騎兵都感到一絲心悸。
郕軍徹底的亂了,崩潰性的情緒徹底爆發開來,只見右後方一陣騷動之後,竟隱隱有敗逃的跡象。而一旦有人開始撤散,就會引發更多的人撤散,直到整個軍陣徹底崩壞。
姒祁緊握韁繩,雙眼欲裂,他想阻止這場奔潰,但是崩潰的情緒一旦在士兵中傳染開來就再也堵不住了,就像是衝開堤壩的洪水一般,吞噬所有。
“將軍!快看!敵人退了!”城牆上的守軍見狀,高興的狂呼起來。
步叔封望著戰場上四處散逃的郕軍,不禁仰天大笑起來,對著手下吩咐道:“快開城門!放驃騎郎將進來!”
飽受轟擊的厚重城門終於緩緩開啟了,一隊騎兵快速的進入城中,城門復又迅速關閉。
不一會兒,一名身穿暗紅色甲冑,手上提著長矛的驃騎郎將走上城樓,向步叔封單膝跪地行了個軍禮:“稟將軍,末將前來複命!”
步叔封趕忙上前將其扶了起來,笑著說道:“還好你及時殺出,這次的守衛之戰,你的騎兵功不可沒啊。”
驃騎郎將卻羞愧的低下頭去,話語中滿是心痛:“末將慚愧,您交給我的這支騎兵,如今只剩下兩千人都不到了。”
步叔封寬慰的拍了拍驃騎郎將的胳膊:“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面對十幾萬大軍,你們能以八千的兵力兩進兩出,已經是勇冠三軍了。不必過多自責,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謝將軍體恤!”驃騎郎將噙著淚水,聲音沙啞。
“回去吧,好好休整一下。”步叔封擺了擺手,驃騎郎將應了聲喏便退下了。
望著滿地狼藉、屍橫遍野的戰場,步叔封長長的嘆了口氣:“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啊”說罷便轉身走下了城樓。
午時,紀城將軍府內。
“說一下傷亡及戰損情況。”步叔封端坐在帥案後,兩旁站滿了大大小小的各級將校,只是原本有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卻再也見不到了。
“回將軍,這一輪進攻,我軍陣亡及重傷人員共計一萬,目前可戰之兵還剩一萬五千人。”為首的一名八字鬍鬚的中年副將答道,“另外,弩車損壞八架,還剩兩架,礌石木拒已經全部用光,羽箭還剩三千支,戰馬還剩一千八百匹。”
此言一出,堂內頓時議論紛紛,眾將校們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擔憂。
“安靜。”步叔封淡淡的說了句,堂內頓時便靜了下來:“諸位,此次大戰,全仰仗眾將士的奮勇無畏方可退敵。我們雖然蒙受了巨大損失,但是我們保住了紀城。”
“可是將軍,僅憑眼下的兵力,若敵人再一次攻城,該如何是好啊?”一名年輕的裨將開口問道,這一問立即引來了其他人的附和,紛紛看向帥案後的步叔封。
步叔封卻不以為意的自信一笑:“本將軍早已修書一封送往曲城、奄城求援了,按照時日來看,援軍明日便可抵達。此次郕軍傷亡不小,士氣又遭受了重大打擊,這一兩日內不會再發起進攻了,再者,他們的糧草也撐不了幾天,只要明日二地的援軍一到,郕軍自會退兵。”
“原來將軍早有謀劃,末將佩服!”剛才問話的那名裨將趕緊奉承了起來,對於步叔封的周密謀劃也是打心眼裡佩服。
“將軍,末將還有一事不解。”一旁的驃騎郎將趕緊發問。
“何事?”
“城內守軍本就不多,將軍是如何想到要佈置一支伏兵呢?萬一敵人將我等圍困住,聚而殲滅,那豈不是加速了我們的傷亡嘛?”這句話,驃騎郎將其實早就想問了。甚至在他剛接到命令的時候,心中就疑惑萬分,只不過他雖一肚子疑問,卻還是選擇了執行軍令,如今有了機會,當然就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
步叔封哈哈一笑,解下腰間的胯刀放在桌案上:“因為我知道姒祁一定不會想到圍而殲之的,即便那陰士泓想到了也沒用,他的剛愎自用、狂傲焦躁便是本將軍分兵的底氣。”
眾人皆歎服。
郕軍營地。
中軍大帳內,姒祁頹敗的坐在桌案後,聽著下屬彙報戰況。
“公子,此次我軍累計陣亡八萬,重傷一萬,現下可調之兵還剩下十一萬。”一名將官小心翼翼的說道。
帳內鴉雀無聲,誰也不敢在這時多說一句話惹禍上身。
姒祁不甘的搖了搖頭,嘴裡不停的嘟囔著:“怎麼會這樣。”陰士泓見此情形,只得輕聲嘆了口氣:“若公子當時能聽我一言,先將那支騎兵圍而殲滅,或許戰局還有轉機。”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君父派我的二十萬大軍,如今竟只剩一半了,我,我。”姒祁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想必那步叔封已經派人去求援了,不日他們的援軍便會抵達。我們經此一役,很難再攻城了,撤兵吧,況且我們的糧食也支撐不了幾日了。”陰士泓失落的說道。
姒祁以手扶額撐在桌案上,早已沒了當初的心氣:“罷了罷了,傳我命令,明日全軍撤退,回師國都。”
眾人領命。
雨又開始停了,天也漸漸轉晴了,只是吹起的涼風中卻夾雜著濃郁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