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真乃心靈手巧,這茶壺小巧精緻,雕工精美,尤其是這尊神龍,翩翩然有遨遊九天之姿。”
聽到魏忠賢的讚美,朱由校欣然撫掌,眉開眼笑。
然而,面對天子的興奮魏忠賢並不附和,反倒是上前幾步,小聲道。
“陛下,可以不用裝了。”
“有臣在此處,那些外人的眼線不敢靠近,早就躲的遠遠的了。”
聽見這話,朱由校笑容收斂,將木匠工具恨恨地丟在一旁。
似乎他對這些木匠活的興趣,只是裝給外人看的。
少年天子蒼白的臉上浮現愁容。
“大伴,朕多虧有你。”
“想到先帝登基才一個月就離奇駕崩,朕在深宮待著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
“若非你將這皇宮內守護得嚴嚴實實,朕還得時刻擔心自己的安危。”
這話,少年天子已講過很多遍了。
對此,魏忠賢淡淡地安慰道:“陛下不必憂心。”
“只要有我魏忠賢在的一天,他們就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聽了這話,少年天子微微頷首,臉上愁容稍緩,指著核雕茶壺道。
“大伴你看,這神龍都能遨遊九天,而朕卻被困在這小小乾清宮內,束手束腳。”
“還不得不整日與這木匠活為伴,以求掩人耳目。”
“不知何時,朕才能走出這深宮之中,執掌大明江山。”
說著,朱由校臉上現出憤恨之色。
他縱有通天抱負,奈何內有東林掣肘,把持朝政,外有護龍山莊虎視眈眈,覬覦皇位。
他不得不將自己困於這小小乾清宮內,整日與刀鋸斧鑿為伴,迷惑對手。
而整個皇宮內外他唯一信任的人,只有魏忠賢這個陪伴自己從小長大的大伴。
也只有在大伴面前,他才敢吐露心聲,一舒心中鬱悶之氣。
“陛下稍安勿躁,此事可徐徐圖之。”
“臣聽聞,漢武大帝年少登基,內有太皇太后垂簾聽政,外有諸侯蠢蠢欲動。”
“但這位少年天子僅憑一己之力,數年內就扭轉局勢,成就千秋大業。”
“陛下處境,遠勝漢武,且有民心所向,執掌大局之期指日可待。”
魏忠賢循循善誘,對這位少年天子,他既有臣下對皇帝的尊敬,又有長輩對晚輩的關愛。
聽聞此言,朱由校愁容稍緩,招招手,讓魏忠賢與他相對而坐。
君臣二人關係密切,從不講究上下之分。
尤其是在這寢宮之內沒有外人,他們總是親密對坐,這樣交流方便。
“河間府賑災事宜進展如何?”
坐下之後,朱由校直接開口詢問。
在滿朝諸公眼中,這位少年天子從不過問政事,整日專研木匠手藝。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朱由校沉迷木工不過是為了迷惑對手的表象而已。
每每與魏忠賢獨處,便是他商討國事、處理政務之時。
魏忠賢嘆口氣道。
“形勢不容樂觀,朝廷雖兩次下發賑災錢糧,可是到百姓手中的卻不足十之一二,如今災荒已有愈演愈烈之勢。”
朱由校蒼白的臉上血氣上湧,恨恨道:“這些該死的貪官。”
他如何不明白,賑災錢糧無法分發到位,必定是被官員們層層盤剝了。
這種情況,無論賑災多少次,也無法緩解災情。
少年天子怒火上湧,眸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但僅是片刻功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氣,接著問道。
“這些貪官,可曾處理?”
“臣已派人去調查,但凡查出侵吞賑災錢糧者,令其一日之內雙倍上繳,如若不然,就地正法,家產充公。”
魏忠賢將前些日子頒發的政令告知少年天子。
朱由校點點頭,讚許道:“還是大伴有辦法,如此一來便能快速追回錢糧。”
“只是,這些蛀蟲不除,早晚必成大患,此法雖好,卻非根治良方。”
見皇帝不甚滿意,魏忠賢只能無奈道。
“陛下,臣何嘗不想一舉剷除這些蛆蟲,但如今朝野上下,讀聖人書者盡皆出於東林門下。”
“內閣、都察院及六部皆被東林黨掌控,東林勢大,楊漣、左光斗、趙南星、高攀龍、孫承宗、袁可立等均在朝中擔任要職。”
“前首輔方從哲已被排擠出朝堂之外,滿朝上下非東林出身則無法立足。”
“就算臣將河間府這些貪官全都殺了,上任的也還是東林門人,於事無補。”
聽聞此話,少年天子天上現出頹然之色。
政令不出皇城,滿朝皆為一黨,自己與傀儡皇帝又有何異。
頹然之後,見到對坐的魏忠賢,朱由校心中稍定。
幸好自己還有大伴,有他在身邊出謀劃策,有他在朝堂上掣肘東林,形勢才不至於無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