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佟這樣一問,反而讓葉十三心頭的一塊石頭落地。
這些日子以來,他心裡一直被這個問題像石頭一樣壓著。
“回大將軍話!”
葉十三不緊不慢,淡淡又道:“從十個烽火臺到兩村駐軍,都面臨著斷炊之危,再無糧食補充,別說韃子打過來了,我們的人不是餓死,就是逃跑,還談何設防?”
“這就是你越境搶劫的理由?”
嶽佟額頭青筋暴起,怒吼著問了一句。
葉十三緩緩抬頭,依然不溫不火,反問道:“難道,讓小的去搶軍部?砸官倉?殺鎮上的將領們要糧食吃?”
此言一出,蔡雲和戚虎,差點就被當場嚇尿。
一個下千戶,只能是他幾個的頂頭上司,可在車騎大將軍面前如此頂撞,這是找死!
“哈哈哈……”
令在場的人沒想到的是,嶽佟突然仰頭狂笑不止,指頭指著葉十三罵道:“你他孃的還真是個不怕死的貨,老子都不敢幹的事,全讓你小子給幹了。”
此言一出,為葉十三緊攥著一把汗的四人,這才偷偷地長出了一口氣。
“行了!”
嶽佟擺擺手,狠剜葉十三一眼,又罵道:“去,宰幾隻肥羊,將士們訓練如此辛苦,該犒勞一下他們了。”
草!
這老貨,變臉還真快?
你哪是衝著軍務來的?
老子看你是饞羊肉了,知道老子搶了韃子的牛羊,不吃老子一頓,你這老貨覺得虧了不是?
宰幾隻肥羊犒勞訓練的將士們?
沒等葉十三做出應答,徐老六躬身拱手,搶先說道:“這事,末將去安排,讓葉千戶還是陪大將軍聊聊。”
老滑頭徐老六逃命一樣,出了籤房大廳就去安排宰羊的事。
嶽佟又把目光看向周釗,冷聲道:“黃羊峴防區兩村駐軍實際兵數不足五百,可戰之兵又不足六成,你是如何巡查的?”
周釗面頰一抽,硬起頭皮道:“大將軍息怒,下面防區的兵數,歷來都是逐級上報,軍部造冊後統一發放糧餉……”
這一問,純屬廢話。
作為之前的驍騎尉,嶽佟是最清楚這裡面的弊端了。
吃空餉的現象,在任何軍隊都是普遍現象。
此時提出這個問題,無非就是讓他這個車騎大將軍在葉十三面前挽回一些顏面而已。
“這些兵力,是少了點!”
嶽佟嘆息一聲,搖頭道:“當務之急,黃羊峴防區的駐軍,無論如何都得補齊一千兵數,否則戰事一起,談何防守?”
你們當老子是傻子?
葉十三心裡暗罵一句,躬身拱手,道:“大將軍有所不知,眼下七村,能入伍的青壯,都已經被動員起來了,不然,小的手中哪有眼下這五百之數?”
“葉千戶所言不虛!”
蔡雲見狀,也拱手道:“新卒年齡,已經放寬到十四五歲,這才勉強湊夠五百兵數。”
“自葉千戶接管了我駐村駐軍,弟兄們這才吃飽了飯。”
戚虎也是趁機說了一句。
沿邊境線一帶,百姓流離失所,被韃子屠殺掉的,舉家逃亡內地投靠親友的不在少數。
大片田地荒蕪,村子鮮見炊煙,這些,嶽佟不是不知道,而是他無言面對此等境地,僅憑他也是無力改變而已。
在這種尷尬的茶話期間,燉羊肉被端上了桌。
照樣是有肉無酒,軍中禁酒,這是鐵律。
嶽佟自然有能力弄到酒,但他此行以身作則,只帶了一隊衛兵。
“本將以茶代酒,謝過諸位的辛苦!”
嶽佟端起茶碗,端在眼睛向眾人一舉,又道:“我等守土有責,身為軍伍,自當為大夏萬千百姓捨身入死。”
說完,嶽佟神情嚴肅,仰頭把一碗茶水一飲而盡。
草!
合著這茶水是不太燙了?
“身為邊兵,守土有責,末將戰死沙場在所不惜!”
葉十三帶頭,高呼一句,也效法嶽佟,將一碗已經不太燙的茶水仰起來灌入肚中。
剩下的人也紛紛響應,以茶代酒起誓。
待桌上肥嫩的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幾口茶水的嶽佟,目光一掃眼前的將領們。
“驚聞元蒙高層兇相畢露,老王爺被氣得夜不能寐,準備抬棺出征北漠,幸得大家規勸,這才上奏朝廷擢升本將軍職。”
說完,嶽佟沉思片刻,又道:“我等肩負守土之責,不能辜負朝廷,更不能辜負老王爺厚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