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折可適一再擾邊,令他們疲於應付。
隨著种師中散發出去的訊息在党項人中傳播,徵調過來的部隊不敢怠慢日日小心防範。衛慕氏內部更是惶恐不安,部族男丁分成三部,日夜在大橫水周邊巡邏。
三四日過去了,神木寨及麟州一應接壤的地帶,宋軍只是扼守城寨,沒有任何的異動。
府州地界折可適再度出兵襲擾,這次深入西夏境內數十里,歷時兩日擊殺西夏邊軍三四百人,部族反抗男丁三四百人,搶奪牛羊一千餘多頭,馬匹兩百餘。
党項人大怒不已,奈何要防著种師中入境突襲,只得向上申請調兵援助府州對面的濁輪寨。
調令繁瑣加上冬季道路難行,党項人期待的援軍尚需五六日才能抵達,期間折可適再度出兵,這次不是襲擾,直接進攻濁輪寨,在寨下還揚武耀威,聲稱党項人怯懦如女流之輩,恰如一國之主就是女流。
這時的西夏國正是梁太后主政。
党項人被連番攻擊已經忍無可忍,如何還經得起這般羞辱?隸屬西夏左廂神勇軍司的統制沒藏野以為宋軍所謂种師中會深入腹地的傳聞根本是宋軍有意為之,迷惑他們將兵力放在麟州一線。
而府州折家軍則趁機入境襲擾乃至要攻城拔寨。
他下令部屬四千人星夜前往濁輪寨救援,只派人通知衛慕氏族人自己小心防範,便率軍離開。
這時何灌帶後續步兵終於趕到,晚間這些天一再求見种師中卻連連碰壁的麟州知州姚洞國終於如願見到了种師中,還有太原府來的何灌,以及天子近侍周啟。
姚洞國是姚乾的族叔,西軍老兵,世代將門當然談不上,不過也是世代從軍了。自他起也有侄子姚乾能做到營指揮使,再過兩代能再出兩三個將官在西軍體系內那也是老資格能說上話了。
多年混跡邊疆的老兵油子在這場面下也並不慌張,禮畢之後還準備出言套套話看自家侄子現今的處境,以及他會不會被波及。
种師中之前猜到姚洞國才是背後吃空餉的罪魁禍首,麟州境內也絕不止這一個步兵營如此,但並無證據,他既沒時間也無職權去查姚洞國,所以一直推脫不見,還把姚乾在內的一百多人暫時扣押。
如今太原府正經都虞侯何灌到此,周啟又是天子使者,查處姚乾正當此時。
連多餘的廢話都沒有,何灌直接下令拿下姚洞國,周啟則帶人連夜查抄麟州知州府衙,逮捕一應人員。證據儘管被銷燬,但一眾屬官和下級校官都還活著,姚洞國脫不了罪。
麟州知州被抄家下獄在邊境是了不得的大事,這訊息自然瞞不住党項人。隨這訊息不脛而走的還有種師中要押解姚氏叔侄返回太原府的事。
這下不僅西夏邊軍跳腳罵娘,便是衛慕氏大橫水一帶的部族首領衛慕啟哥派人進神木寨探查,發現部分宋軍確有開拔的跡象也覺得被种師中欺騙多日,實在可惱,對方壓根就是為了給府州的折可適打掩護。
於是在日防夜防精神疲憊之下,漸漸也放下了戒備之心,所謂三班倒日夜巡查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只留人在夜間巡邏。
种師中覺得時機已經成熟,立刻喚來日谷得,以他為嚮導星夜出寨,帶本部一千精銳欲突襲衛慕氏部族。
日谷得沒有猶豫,帶人抄近路夜行近百里,之後紮營在山坳之中。
這地界人跡罕至是他們部族與黨項人通商的捷徑,不過正因為偏僻不好走就是了,夜行近百里他們有近十多人因馬失前蹄摔傷,种師中只得讓這些人就近尋避風處安置,等他們回來再帶上傷員返回神木寨。
為防衛慕氏部族察覺,种師中令大軍白天就蟄伏在山坳中,按日谷得所說,這裡距大橫水衛慕氏駐紮地只有六七十里了,他們黃昏出發,後半夜定然是可以趕到的。
黃昏時大軍繼續開拔,在四更天种師中等果然到了河畔谷地。
為了不驚擾敵人,距敵方駐地還有三四里時种師中下令全部下馬,步行潛伏過去。
近五更天時,天色仍然漆黑一片,離天色大亮還要有一個時辰,這時正是普通人睡眠最沉的時候之一,种師中令軍使姚冬帶部屬潛入黨項人聚集區放火,尤其要先放出牛羊馬匹製造混亂。
姚冬之前在契丹部落做過這種事,領命而去。
种師中又看向盧大乘,讓他帶兩營軍士散佈在周邊,防止衛慕啟哥逃遁。盧大乘很不情願可也沒辦法,他曉得上次走運,這次不可能還有那種好事,不情願的點頭,帶人去了。
其他七百人隨种師中披甲上馬。
這次點火很順利,牛、羊、馬匹受驚之後在聚集區亂竄,不過因為党項人駐地是正經農耕聚居區,不是營帳,起火沒有那麼容易,大火過了一會才開始燒起來。
不過這有點歪打正著了,起初很多衛慕氏族人都以為只是馬匹受驚撞開了圍欄,導致牛羊也都隨著跑了出來。等到大火起來,局勢已經由不得他們控制了,因為這時候种師中帶領的七百精銳騎兵已經殺到跟前。
在突擊前种師中下令優先攻擊磚瓦房,因為只有貴族才用得起綠瓦,其他党項人的屋頂不是用牛皮封土就是茅草。
在宋軍猝然突襲之下,党項人失了分寸一時大亂。
但他們的形勢很快得到緩解,因為宋軍分散想從各瓦房中揪出衛慕啟哥給了他們糾集部眾反抗的喘息之機,四千人的部眾拿出兩千男丁並不難,何況西夏動員全國時,連有些女性都是要拿起武器做一些後勤雜役的。
种師中眉頭微皺,意識到今天不可能這麼順利了,於是下令集合重創敵人之後再說。
衛慕啟哥從嘈雜的喊殺聲中驚醒,然後慌忙穿衣拿起武器,他已經五十餘歲然而自付壯心不已,否則也不會親自帶人攻入神木寨劫掠。
他可不相信种師中是佛教護教伽藍關羽轉世。
他借火光瞧見宋軍人少,居然首先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要將种師中這個汙衊關羽的異教徒拿下。
就這樣一方仗著精銳騎兵,披甲執矛,一方以為人多勢眾居然在大橫水之畔衝殺起來。
种師中一行加上後來匯入的姚冬部不滿八百人,而衛慕氏部族因為畜生受驚馬匹大多跑了,只有少量騎兵,但他們人多勢眾,仗著巷子想將宋軍圍死在駐紮地。
只是西夏人低估了這支騎兵的戰力,他們本身就是西軍精銳,後來又經過整頓訓練,天子號召,說是當下宋軍最能戰的千人騎兵應該不為過。
本來以為是圍殲戰,可交戰不到一刻鐘衛慕氏部族就開始潰敗了,他們的弓箭無法有效穿透宋軍的重甲,而近戰步兵如何是騎兵的對手,便是有小巷阻隔,這幫宋軍精銳人人騎術了得,閃躲騰挪間仍能取人性命。
党項人三打一四打一也完全不是對手。
衛慕啟哥眼看著种師中親臨箭矢,左衝右突,宛如戰神般將他的兒郎們擊潰,並快速逼近他的落腳處,他居然忘記了逃跑,心裡滿是諸如大宋莫不是真得了佛祖眷顧,為何佛家護教伽藍會降身於宋將?難道是我等不夠虔誠這樣的念頭。
在族人大聲呼喊,親兵拼死推搡讓衛慕啟哥逃跑的情況下,這個虔誠的佛教徒不住的回首。
然後,种師中連殺數人,一聲大喝勒馬擋在了他的身前。
衛慕啟哥雙手合十,居然從容說道:“若是佛祖派二爺取我性命,定是我殺戮過重,拿去好了。”
除种師中外宋軍和衛慕氏族人都大吃一驚,不料這党項老人會有這般舉動。
种師中毫不猶豫,一槍將其刺死,然後梟首用槍尖挑起,厲聲大喝,“我奉大宋天子之命,誅殺入境賊首。如今賊首伏誅,其餘衛慕氏部族歸還所劫掠之百姓和牲畜,繳械不殺。”
他如是大喝三遍,衛慕氏部族受傳染一般開始一片一片跪地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