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也看向了楊晨，但她並沒有如同阿追一樣去反駁。
只是在思索為什麼楊晨會說出這句話。
按照之前楊晨對天使的觀念來看，彥還以為楊晨是贊同正義秩序的，沒想到……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詢問道。
楊晨坐在了阿追的身旁，一邊開始燒水泡茶，一邊開口：“我承認阿追所說的話。”
“也並不否認正義秩序的美好，但或許正因為它太過美好了。”
“太過美好也是錯嗎？”彥開口道，曾經的她也曾質疑過正義秩序。
費勁了心思，付出了諸多代價，不留餘地的去幫助那些弱小的文明，有意義嗎？
那時候，凱莎的原話是。
意義？
沒什麼意義，如果真要說的話，那就是天使不喜歡看見弱小被強大欺負。
彥那時候不太明白，但這麼多年的經歷，她也見過太多太多。
那些弱小文明的人將她稱之為神。
他們在遇到危險時，面臨絕望時，無所可依，只能祈求上天。
於是天使降臨了，解決了危險，消除了絕望，然後被萬民敬仰。
而百姓們也活了下來，過上了不愁吃穿的生活，享受著生命的意義。
這難道不美好嗎？至少在彥看來，這很美好，也是她為之奮戰到今天的意義。
楊晨提起開水壺，滾燙的開水沿著茶碗蓋澆下。
聲音隨著水蒸氣一併傳出，帶著些許自嘲：“有時候……太美好或許真的是錯。”
“這就是這個世界，這就是人心。”
“我今天檢視了正義秩序的所有條文，說實話我很贊同。”
“曾經的我，不過是一個文明當中最普通的一撮人。”楊晨說道。
腦海裡想的是前世。
但在彥等人看來，楊晨是在說那個被編造出來的已經被毀滅的文明。
“沒有權，沒有錢，但能養活自己，普普通通到了極致的一個人，會被欺負嗎？當然會，會被壓迫嗎？也會。”
“在強者眼中，弱者就是可以隨意欺辱的存在，只要有需要隨時都可以成為被犧牲的哪一個。”
“站在這個角度，我希望有天使能夠庇佑我，讓我免於壓迫，讓我能夠過的幸福，所以於我而言，正義是美好的。”
“但對於強者來說卻不是如此，就如同狼與羊，你修建羊圈保護了羊，自然就成為了狼的敵人，於是狼對你恨之入骨。”
“甚至於，人心是不可測的，也是無法被滿足的，滿足了飢餓，就會想要追求外在，滿足了外在又會追求虛榮，滿足了虛榮，又會追求強權，到了這個時候，曾經被保護的羊已經成為了新的狼，於是羊圈外面是敵人，裡面也是敵人。”
說到這裡，楊晨將倒好的茶水遞給了彥：“天使很強，壓得住一時，但卻壓不住一世，終有一天，天使舉世皆敵。”
彥內心複雜的接過了茶杯，茶水有些燙，但燙不到彥。
她只是愣愣的看著楊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一種，堅持了無數年的信仰隱隱開始崩塌的感覺。
“試想，從正義秩序推行到今天，你們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對外不斷戰損，內部也因為單一性別的原因，沒有足夠的新生力量。”
“而正義秩序當中，還包含對生命之敬畏，遵從生命生生不惜迴圈不止的思想，這也導致了天使死了就死了。”
“各種因素疊加下來，至今天為止天使還剩下多少人呢？”
阿追和莫伊對視了一眼。
表情都是沉默。
還剩下多少？在役天使不過幾萬而已，退休的或許會多一些，幾十萬，但要知道就連被放逐的男天使都能有上百萬人啊。
當初女天使能贏，靠的不是個人武力而是人數碾壓，單對單的來說，那時候的女天使還真不是男天使的對手，三王團結起來了幾百萬女天使才將天宮秩序推翻。
到今天為止，就剩下幾十萬了。
要知道，天使的壽命，趨近永恆啊！
楊晨給出答案：“所以，於我而言，我佩服你們，因為我佩服英雄，我向往你們，因為我也曾嚮往過美好。”
“但我絕不會成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