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明看著他，臉上肌肉一抽一抽的：
“阿海，燕子曾經在我家寄養過大半年，你知道的吧？”
“嗯，吃酒時聽她提了一嘴，說當年還跟我和雲霞一起玩呢。”
“對，那年她6歲，她阿媽去世了。你曾伯家裡成分不好，日子難得不得了……我擔心他一個人養不活兩個孩子，就把燕子帶回山裡，當自己女兒養了。”
“原來是這樣，那後來是曾伯來把燕子姐接回去嗎？”
“對，大半年後老曾精神上緩過來，就對我說，他就算出去討飯，自己的孩子也一定要自己養大，硬是把她接回去了。”
“這事兒我還真忘得乾淨，一點印象也沒有！”
“正常，你那時候虛齡5歲，實齡還沒滿4週歲呢，怎麼可能記得住！燕子月份大，實際快比你大兩歲了。”
“那後來燕子姐怎麼都沒回來過？我記事起從來沒見過她！”
“其實她後來陸續回過山裡起碼八九次吧。”
林世明半眯著眼看他，兩邊嘴角向上翹了起來：
“前兩次你們應該有一起玩的，但你太小了可能沒記住；後面幾次都是你在熾溪和縣城住宿讀書的時候了，因為都不在週末節假日，你們也碰不著。等你讀完高中，她就沒回來過了。”
謝安海聞言沉默了片刻，硬著頭皮道：
“舅，我怎麼聽著，這裡面有事兒？她後來是在故意躲著我？”
“嗯，當年你阿媽很喜歡燕子，名義上是我收養她，但其實更多的是你阿媽在撫養。她本來已經成為你的童養媳了，那時你可是言之鑿鑿長大要娶她的！”
說著林世明再次拍拍謝安海的肩膀，憋著笑挑擔起身，邊走邊唱起了戲：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
謝安海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趕緊起身追上去與林世明並肩而走，側著身子問：
“阿舅！岳父大人！這事兒雲霞她不知道吧？”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你放心，後來燕子每次回山都是和雲霞睡一起、姐妹相稱，看起來關係挺好的。”
“……”
謝安海低著頭走了一段路，抬頭埋怨道：
“阿舅！岳父大人！這麼多年，怎麼都沒人告訴我這件事兒？”
“阿海，畢竟她走後半年你就和雲霞訂了娃娃親了嘛，長輩們就都默契不提起了唄。”
“那你這次去曾伯那之前，怎麼也不和我說？”
“阿海，我是你親岳父，跟你提這事兒是不是有點不合身份？”
“那你剛才為啥又提醒我？”
“我畢竟也是你親大舅嘛，當心你回家後說了啥不該說的，才好心提醒你！”
“我怎麼感覺你是在幸災樂禍？”
“怎麼可能！我告訴你，我身為長輩，一向是……嗯，哈哈，不好意思我沒忍住，哈哈哈哈……”
……
就這樣，謝安海頂著一腦門子心事趕了好久的夜路，回到闊別兩天一夜的夏厝村。
他先去了村裡林氏聚居地的大舅家放下一部分行李，然後一個人挑著擔回自家。
走出大竹林，他又一次看到視窗那個身影，手裡還抱著孩子。
煤油燈光在她背後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