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星稀，潼關以東三十里的華山中。
暮色像一塊浸滿血漬的粗布，沉沉地壓在山脊上。
潰散的北軍五校跟隨皇甫嵩逃進大山，此時正摸黑趕路，想要翻過華山天險，逃出黃巾賊寇的包圍圈。
可華山天險，想要輕易翻過，無異於痴人說夢。
山體巍峨，陡峭的山壁直立入雲，十步九空，已經有上百人踩空，摔落滾下懸崖，只留下讓人不寒而慄的慘叫聲，以及不斷驚起的夜梟，撲稜稜的亂飛。
皇甫嵩解下殘破的盔甲，舔了舔開裂的嘴唇，喉嚨裡不由泛起陣陣鐵鏽味，缺水斷糧，他們已經一天沒有進食。
回想起十五日前，自己帶領北軍五校校剛趕赴華陰，便遭遇到了黃巾賊寇的埋伏。
這夥黃巾賊寇不但人數眾多，還裝備精良，其中最為要命的是他們的弩箭手軍陣，不但軍士訓練有素，就連箭鏃都更為鋒利，能穿透堅甲。
賊軍弓弩手不鳴鼓、不豎旗，只以弩陣壓陣，三輪齊射，便將北軍五校衝鋒撕成碎片。
弩箭軍陣分三排，前排射擊，中排準備，後排上箭，週而復始，就連屯騎營的騎兵，也完全淪為活靶子。
全營覆滅。
自領軍以來，皇甫嵩從未遭遇過如此大敗，若不是他反應及時，連忙下令撤退，北軍五校就要全軍覆沒。
可沒曾想到，正欲返回潼關，卻傳來潼關已經淪陷的訊息。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
所以這才不得已想出翻越華山出逃的無奈之舉。
“皇甫將軍，若是三天之內走不出這座大山，怕是北軍五校，就要徹底葬送在你我手上了。”
盧植喘著粗氣靠攏過來說道。
皇甫嵩神情落寞，這一刻，他真的別無他法，除非有奇蹟。
三月的山風吹過，還是如寒冬臘月，如刀子一般刮過每一個人臉頰，讓人隱隱作痛。
“將軍！西南岔口發現有火光！”
就在此時，最前面的斥候低著嗓音裹著霧氣襲來。
難道是黃巾賊寇的探子？
皇甫嵩反手將腰間半截斷劍拔出，緊張的傳令道：“有敵襲，準備戰鬥。”
不一會兒，只見火光由遠而近，足有二三十個火把。
“殺呀！”
待火光進入包圍圈，皇甫嵩大喝一聲，無數北軍五校的人從怪石後面跳了出來，將這些人圍了起來。
就在明晃晃的刀刃將要劈落下去，舉火把的人連忙呼喊道：“皇甫將軍，是我，楊羽，越騎營的司馬楊羽。”
楊羽？
皇甫嵩定眼細看，火光中，果真看見楊羽。
“你是楊羽？”
皇甫嵩不敢置信的走上前去看著楊羽，生怕自己認錯了。
“真的是你！”
皇甫嵩大喜過望，前夕時日，就是他派身為華山本地人的楊羽突圍回洛陽傳信，但轉瞬又臉色沉重道：“你怎麼還在大山中？莫不是也迷路了？”
“老天要亡我也！”
皇甫嵩身子一軟，差點倒下。
楊羽連忙上前一步，攙扶住皇甫嵩，急忙寬慰道：“將軍，屬下沒有迷路，已經進宮面聖稟明實情，陛下掛帥親征，明日便可抵達潼關，身後這二十人，正是陛下的羽林衛。”
“什麼？陛下親征！”
皇甫嵩和身後的盧植都同時驚呼了出來。
又見果真有羽林衛隨從，便知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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