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的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掙扎而出,彷彿溺水之人終於衝破了冰冷的湖面,貪婪地呼吸著第一口空氣。
刺骨的寒意與經脈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瞬間清醒。
他沒有急於起身,而是靜靜地躺著,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洞府中,亮得如同兩點幽冷的寒星。
“玄龜。”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洞府角落,一塊看似普通山岩的物件微微一震,光華流轉間,化作一隻巴掌大小、背甲上佈滿玄奧紋路的墨玉玄龜。
它慢悠悠地爬到蘇默床邊,聲音古老而沉穩:“閣主,您醒了。”
“取出太平印殘片裡的東西。”蘇默的目光沒有絲毫溫度。
玄龜點了點頭,龜甲上的紋路亮起,一道微光投射而出,懸浮在半空中。
光幕中,一幅動態的影像緩緩展開。
那是一間佈置詭異的密室,牆壁上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正中央,姜乾身著黑袍,面容猙獰,雙手正結著一個極其複雜而邪異的法印。
他的身前,一面殘破的古鏡懸浮著,鏡面上倒映出的,赫然是蘇默閉關的洞府景象。
隨著姜乾口中唸唸有詞,一道道肉眼難辨的黑氣從古鏡中射出,穿透虛空,直指蘇默。
這便是“反窺咒紋影像”,太平印在感應到惡意窺探與詛咒時,會自動記錄下施術者的源頭影像。
這是蘇默早就佈下的後手,是他敢於冒險破境的底氣之一。
影像迴圈播放,姜乾那怨毒的眼神和扭曲的面容清晰得彷彿就在眼前。
蘇默的腦海裡,一個冰冷機械的聲音適時響起:“檢測到關鍵證據‘天機鎖魂術施術影像’。結合資料庫中‘李玄通執事遭受遺忘符影響’的行動記錄,可構建完整‘構陷反證鏈’。證據鏈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七,足以形成定論。”
蘇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暖意,只有森然的殺機。
“他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那我又何必只拆他一扇窗?”他低聲自語,像是在對玄龜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既然他想玩,那就別怪我掀了這屋頂。”
風,從隱仙閣悄然吹起,卻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席捲了整個玉虛宮外門。
楚傾依計行事,她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而是選擇了一種更具殺傷力的方式——流言。
她找到了幾位平日裡負責採買藥草、訊息最為靈通的外門弟子,在一次交付任務時,神情哀傷,滿眼憂慮地“無意”間嘆了口氣:“唉,真希望十師兄能早日康復。誰能想到,他並非閉關出了岔子,而是被人暗中下了黑手,險些道基盡毀……”
這幾句話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看似不起眼,卻盪開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採藥弟子們走南闖北,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這個“秘密”很快就以各種版本在不同的圈子裡流傳開來。
有的說蘇默是被神秘高手重創,有的說他是得罪了某個長老,但漸漸的,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最不可能、卻又最合乎邏輯的人——真傳弟子,姜乾。
如果說楚傾的行動是鋪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那麼青鸞的出手,就是精準刺向網中獵物心臟的毒針。
演武場上,人聲鼎沸。
姜乾最信任的心腹,外門弟子中的小頭目王浩,正在耀武揚威地指點幾個新晉弟子。
青鸞一身利落的青衣,彷彿只是路過,卻在經過王浩身邊時,腳步一頓,清脆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幾人聽得清清楚楚:“咦,王師兄,我前幾日整理蘇師兄洞府外的陣法殘骸,發現那枚破陣雷符的符紙有些眼熟……那獨特的金絲暗紋,怎麼瞧著,那麼像三師兄私庫裡特供的那批‘金蠶玉紋紙’呢?”
她說完,便彷彿只是隨口一提,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搖了搖頭,飄然離去。
王浩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金蠶玉紋紙!
那是姜乾師兄的專屬用料,極為珍貴,尋常弟子別說用,連見都難以見到!
這個訊息比任何空泛的指責都更具殺傷力,它提供了一個具體的、可以查證的“物證”。
一瞬間,周圍那些原本還帶著敬畏的目光,全都變得異樣起來。
懷疑、審視、疏遠……無形的壓力讓王浩如坐針氈。
流言徹底失控了。
從“姜乾暗算蘇默”,到“姜乾為奪真傳之位不擇手段”,再到“姜乾勾結外敵”,版本越傳越離譜,但核心卻始終不變。
人心浮動,曾經圍繞在姜乾身邊的追隨者們,也開始與他保持距離。
姜乾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張由蘇默編織的網,正在一寸寸地收緊,讓他無法呼吸。
終於,在又一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姜乾徹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須銷燬那個唯一的破綻!
他如同驚弓之鳥,趁著夜色,瘋了一般地衝向了玉虛宮的重地——藏經閣。
他知道,那本記載著“天機鎖魂術”的殘篇古籍,就藏在閣樓三層的禁制之內。
只要毀了它,死無對證,誰也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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