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外,人聲鼎沸,新晉弟子的喧囂幾乎要衝破雲霄。
然而,當那道蒼白的身影出現時,所有的嘈雜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瞬間化為死寂。
蘇默在青鸞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得極其緩慢。
他每踏出一步,都像是在耗盡全身的力氣,虛浮的腳步在堅硬的白玉石板上幾乎留不下任何聲音。
他那張本就俊朗的臉上此刻沒有一絲血色,宛如被寒霜侵襲過的白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臂上纏繞的靈布,暗紅的血跡早已凝固,卻依舊有新的殷紅從中滲透出來,散發著一股靈力潰散與血肉衰敗混合的腥氣。
“十師兄!”一聲驚呼劃破了沉寂。
雲陽真人撥開人群,幾個箭步衝到蘇默面前,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與焦急。
他一把扶住蘇默搖搖欲墜的肩膀,只覺入手處一片冰涼,掌心傳來的觸感,不似一個金仙大能,反倒像一塊行將風化的朽木。
“十弟!你怎麼會傷得如此之重?”
蘇默抬起眼,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而微弱:“雲陽師兄……我無能,高估了自己。那雷劫第五重,天心雷罰,威力遠超預想。一念之差,靈臺失守……若非師尊賜下的太陰珠在最後關頭護住了心脈,我恐怕……早已魂飛魄散於那九天之上了。”
說話間,他刻意沒有完全收斂自身氣息。
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腐朽與終結意味的衰敗氣息,如同無形的漣漪,從他體內悄然散開。
這股氣息並不強大,卻極為精純,精準地擊中了在場所有感知敏銳者心中關於“道途斷絕”的想象。
這正是他那偽裝出的“寒池枯蓮”命格最核心的特徵——根基已毀,生機斷絕。
雲陽聞言,臉色煞白,扶著蘇默的手臂不禁又緊了幾分,滿眼的痛心疾首。
他深知渡劫失敗、道基受損意味著什麼。
對於一個仙人而言,這比死亡更加殘酷。
當夜,雲陽真人的洞府燈火通明。
幾位與他私交甚篤的師兄弟被請來,席間,雲陽憂心忡忡地將蘇默的慘狀一五一十道出,言語間滿是惋惜與憤懣,彷彿在替蘇默控訴天道不公。
流言,就如同一張無形的蛛網,以他的洞府為中心,迅速向整個玉虛宮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執事堂深處,一位面容刻板的記錄官正例行公事地更新著宮內弟子的狀態玉碟。
他的神識如水銀瀉地,掃過一枚枚玉碟,當觸及刻有“蘇默”二字的玉碟時,那玉碟忽然毫無徵兆地微光一閃。
記錄官甚至還未作出任何操作,“道基受損,前路無望”八個冰冷的篆字便如同被天道法則親自烙印一般,自動嵌入了蘇默的檔案之中。
“叮!偽命格‘寒池枯蓮’受關鍵人物及宗門氣運認可,強化成功。天機修正反饋增強,穩健值+150。”
幾乎在同一時刻,執事堂屋簷的陰影裡,青鸞的身影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那雙異於常人的劫火瞳中,清晰地捕捉到了玉碟上那一閃而逝的法則波動。
她壓低聲音,以秘法傳音給密室中的蘇默:“主上,命格資料已同步全宮玉碟系統。我感應到,連藏經閣深處的宗門氣運推演大陣都已開始根據您的新狀態,自動過濾、遮蔽與您未來道途相關的天機推演。”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
崑崙山巔,那座亙古長存的玉虛宮之上,三十三重天外,一雙彷彿蘊含了宇宙生滅的眼眸,再次緩緩垂下。
元始天尊端坐於雲床,手中那枚能映照三界萬物的“諸天寶鑑”上,清晰地浮現出蘇默的影像。
寶鑑之中,一株生長於寒池中的金蓮虛影正劇烈搖曳。
它的根系,那象徵著道基與本源的金色根鬚,已經徹底斷裂,枯萎焦黑。
蓮身上方,尚有一絲絲毀滅性的雷劫餘威如跗骨之蛆般纏繞不散,讓整個影像的氣息顯得斷斷續續,隨時可能徹底湮滅。
“唉,此子……可惜了。”一聲輕嘆在寂靜的紫霄宮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本是上佳的先天靈根,奈何氣運不濟,遭此天妒。命數如此,非外力可改。”
聖人拂塵輕輕一揮,寶鑑上的影像隨之散去。
一個最終的判定在他心中形成:“十年之內,此子再無寸進之望,與凡俗無異。”自此,這位俯瞰眾生的聖人,便將蘇默從他那浩瀚如煙海的關注名單中徹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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