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當務之急,肯定是要找個可以擺脫紅月注視的地方。
而玄衍曾經提到過的,位於悽丘城最底端的“小洞坊”便是個可選項,而在剛才漫長的談話與對峙中,他早已趁機規劃好了逃向那裡的路線。
心跳加快,視野收窄,口乾舌燥
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夏倫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充滿了力量,他拖著玄衍,蹬地擰腰,一腳踹塌一道木頭門,隨後鑽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的人,已然全都變成了渾身抽搐的褪皮屍,此刻這些行屍走肉全都集中在了屋子的盡頭。夏倫並沒有與它們糾纏,而是直接推翻木桌,形成了一個臨時障礙物,隨後就帶著玄衍,從側室的窗戶處,翻到了另一個街道上。
剛一回到街道,刮人的濃煙顆粒,就混著灼熱的火光再次撲面襲來。
似乎是由於找不到玄衍,天空中的巨型眼眸專心對付起了白老爺及其蘑菇人大軍。
此刻,白老爺帶來的強悍蘑菇人大軍已然全軍覆沒,無數陰壽丹堆積成了一座小山,而白老爺那巍峨如宮殿般的轎子已轟然墜地,帷幕後端坐著的腐爛菌絲人形,則不見了蹤影。
夏倫拉著玄衍,小心翼翼地潛行到了街道兩側,建築屋簷投下的陰影中,此時,他距離向下通往“小洞坊”的階梯,已經很近了。
街道上原本混戰的武裝暴民,心齋宗邪教徒,以及蘑菇人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褪皮屍,以及散落在地,無人撿起的陰壽丹。
火光映照下,無數張猩紅肌肉中泛著白色筋膜的面龐緊挨著。
人臉和人臉,人臉和儺肉相互擠壓變形,無論這些褪皮屍生前是市民,還是儺面瘟邪教徒,亦或是抵抗者,此刻,它們已全部化為了一個起伏蠕動著的,粘稠肉海的一部分。
這褪皮屍之海,已然堵塞了通向下層階梯的路徑,而它們誇張到頭皮發麻的數量,則意味著,夏倫既不可能直接透過暴力殺穿過去,又不可能不引起注意潛行過去。
他眸子微轉,隨後決定用剩下的“礦用炸藥”,直接送這群褪皮屍上天。
“夏倫,別用炸藥。”忽地,玄衍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我來,我用秘術,這招好像叫.叫什麼來著”
夏倫側頭看去,隨後發現玄衍的臉一片死白,她的瞳孔已微微泛紅。
“玄衍,你.”
“我快不行了,所以,我要給你們,打穿出路來,給,給我讓開。”玄衍強硬地打斷道,她的話語已然有些顛三倒四,“等等,我是誰來著陰壽丹.”
她捂著頭,呢喃了一會,片刻後,她緩緩握住劍柄,隨後搖搖晃晃地走向了遠處湧動起伏的屍海。
夏倫伸出手,剛想把對方拉回來,但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劍光,驟然綻放!
“轟!”
伴隨著可怖的引爆聲,湧動的屍海頓時像是被炸彈轟炸了一般,迸濺出一團血霧,滾燙的白色氣流瞬間劃過了屍海,一瞬間,殘肢,血肉,內臟全都高高飛到了天上。
“轟!”
血肉剛剛揚起,瀲灩的劍光便再次綻開,夏倫眸子微縮,然後又是另一道。
這一刻,劍光彷彿交織成了一道網,而在這明滅不定的劍網之中,可怖的白色音爆雲混著血肉填充其間,夏倫原本抓向玄衍的手還沒落下,堵塞著前進方向的可怖屍海,便已然被撕出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口子。
殘肢混著血雨淅淅瀝瀝地落下,玄衍一把抓住夏倫的手,隨後拉著他便快步衝下了階梯。
階梯下便是底層的“小洞坊”。和其他坊市相比,這裡看不到天空,因此褪皮屍的數量明顯少於上面,大部分人見勢不妙,全都躲回了建築內。
但饒是如此,階梯入口處,依舊是密密麻麻的褪皮屍潮。
玄衍冷哼一聲,再次拔劍,在尖銳的音爆聲中,屍潮變成了血路。而走了沒幾步,又是另一團屍潮,而玄衍也再次毫無顧忌地使用了秘術。
殺,殺,殺,殺!
殺繼續前進殺!
終於,四周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只剩下了血液流動的窸窣聲,以及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此刻,兩人正在一間破爛的房間裡,玄衍倚在牆邊,雙手拄著劍,宛若垂暮的老人一般喘著粗氣。
她黑色的眸子,此時已接近全紅,而她死白的面龐,則被鮮血覆蓋。
夏倫看著渾身浴血,神智愈發模糊的玄衍,心裡頗不是滋味,饒是他一向巧舌如簧,此刻卻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只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一般,堵得慌。
一種古怪的沉默,隨著濃郁到令人反胃的甜膩血腥味,瀰漫在屋子之中。
忽地,玄衍輕笑了一聲。
“夏倫,你是對的。”她輕聲說道,只是氣若游絲的話語卻顛三倒四,“逃避,潛行,交談都是沒用的,必須要直面,才能殺過去,我們都會面臨著終末的收束.早點,就好了提醒我.殺!”
“玄衍.”
“啪。”
夏倫剛開口,但下一刻,玄衍突然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她瞪大眼睛,渾濁的眸子清澈了些許。
“聽著,我現在非常好,我已經很久沒感到這麼好過了。”
玄衍長出了一口氣,話語忽然邏輯清楚起來,她語速極快地說了起來。
“聽我說,夏倫,我現在精神狀態快掉完了,要瘋了,可能會變褪皮屍。但記住,我,還有這座城市,全都還有救——阻止肉中人的儀式!”
她頓了頓,隨後從衣袖中取出了“黃道人的眼球”,於此同時,她的眸子再次變得渾濁起來:“雖然,我被秘術直接襲擊了,但是根據交感律,我也知道了她本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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