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趙禎從歷史角度來看,並非一代雄主,最多算是個守成之君。
可是同樣,那些開疆闊土、傲世天下的聖明之君們,有一點也是沒法和他比的,就是一個“仁”字。
一個人做一時的好人不難,做一輩子的好人卻不容易。
做為一個執掌天下的皇帝,要做一輩子的好人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趙禎就偏偏用一生在詮釋,什麼是一個好人!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數十次減免各地稅賦,遇有天災人禍必撥款賑濟災民,並下詔責己,罷飲宴歌舞,親自祭祀天地,為生靈祈禱。
貴為君王卻從不為難下人,為免宮中浪費,寧可苦著自己,也不妄加用度。對宮人內侍,更是從不苛求。
他珍視每個普通人的生命,故決獄嚴謹,全國的死刑案卷都要經過他的最後複審御批方能執行。仁宗對能從寬的絕不重處,故每年從他的筆下超生的死刑犯不下千人。
他曾對大臣說道:“卿等素知,朕氣極罵人時,也決不說‘你去死吧’這種刻毒的話,就更不敢在斷獄中濫用死刑了。“
一個萬萬人之上的皇帝,談笑間就能決人生死的君王,竟能做到珍視每一個百姓的生命。可能除了趙禎,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就連把宋史篡改得亂七八糟的蒙元,都在他們撰寫的《宋史》之中這樣評價趙禎——
“於君者,止於仁!”
可見,千古仁帝的美譽,並非虛名!
而老好人趙禎,在內憂外瘓的大環境下,還能把北宋這艘破船修修補補不至翻船,甚至推到了華夏文明的巔峰,還因為他有另一個好本事——和稀泥!
做為皇帝,即使再好的人,再仁愛,也難免會遇到兩難之事。
比如范仲淹,趙禎明知範主新政乃國之良方,卻不得不對守舊派妥協。而且,為了平衡朝局,也不得不把範、富等人貶黜出京。
可是,范仲淹要致仕,趙禎當然不能準,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范仲淹弄到京城來,當面勸阻。可是,朝中大臣反對之聲極大,又做何解?
怎麼辦?
涼拌!!
深明和泥之道的趙禎只好在這件事情上打起了太極.,一面安撫朝臣,一面又下詔令范仲淹歸京。
但是,給范仲淹的旨意是發下去了,可遷任魏介的調令卻是遲遲不到鄱陽。
給范仲淹的聖旨之中,可是明令他和魏介做過交接之後,才能進京。現在,魏介收不到旨意,在鄱陽不能動,范仲淹和誰交接去?
一個“拖”字訣,讓趙禎玩得飛起,只要范仲淹不進京,朝臣的反對也只能是打打嘴炮,掀不起什麼大浪。
這給趙禎平衡各方意見,贏得了時間。
而范仲淹在鄧州,就差沒把行禮打包了,卻左等右等,耗了快兩個月,也不見魏介來接班。範大神終於反過味兒來,官家又開始和泥了。
實在沒辦法,范仲淹只好又上了一道奏本。言,尹洙病重,眼前秋寒將至,提請尹洙隨我的家人先行前往蘇州老家休養,即刻起程。
等於是明告訴趙禎和朝官,官家您也別拖了,我把家人都送回老家了,鐵了心不和你們玩了。
趙禎一看奏報,立馬知道這是拖不下去了,急忙下旨,令魏介日夜兼程赴鄧接任,范仲淹一眾家眷不得回鄉,隨範入京。
這回也不用等魏介了,你就直接來吧!
按說,這旨意一下,守舊朝臣不還得反對嗎?
如果就這麼完了,那趙禎就不是和泥高手了。與這道旨一同下發的,還有另兩道旨意。
“遷夏竦樞密為副使,宋庠入職三司執掌財權。”
趙禎是做足了姿態,心說,你看吧,現在東西兩府、正副宰執,包括內相、財相(注),全都是和範希文不對付的守舊之臣,連臺鑑都是你們把著,這回該安心了吧?
朝中異議在趙禎一頓太極推手之下,總算平息。
賈相公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心說,官家還算明事,現在朝中權柄牢靠,量他範希文就算回朝,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只不過,草木皆兵的一眾朝臣還沒喘口氣,就又被嚇了個半死。
九月中,范仲淹應滕宗諒之邀,為重修岳陽樓作文《岳陽樓記》。
此文一出,天下皆然,不足半月,就傳至京城。
賈昌朝拿著抄來的《岳陽樓記》越看臉色越不對,越看越怒,最後竟把抄文撕得稀爛。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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