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遠身體不由自主地僵住,連掙扎都忘了。
“此信字跡雖刻意扭曲,形如稚童塗鴉,”裴之硯將信紙微微舉起,讓光線透過紙張,“但撇捺轉折間,仍有細微的頓挫力道不均之處。尋常人用左手書寫,筆畫虛浮飄忽,著力點難以控制,而你”
裴之硯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宋承遠下意識垂在身側的右手,“你慣用右手,且習字多年,筋骨已成。即便刻意改用左手,書寫仍會留下痕跡。此為其一。”
不待宋承遠反駁,裴之硯繼續道:“其二,信紙材質。”
他指尖捻了捻信紙邊緣,“此乃最劣等的草紙,紙質粗糙,紋理稀疏,與明德堂學子習字練筆所用的‘竹雲箋’一般無二。而私塾中,能隨手取得此紙者,除了學子,還有何人?”
“其三,”
裴之硯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學子,最後落回到宋承遠身上,帶著一絲洞悉的嘲諷,“也是你最致命的破綻。”
宋承遠呼吸一窒:“什,什麼?”
“貪婪。你信中勒索金額,不多不少,正好是馮夫子為妻求購‘百部止咳丸’一年之資。”
“如此精確的數目,若非深知馮夫子家中窘迫,急需此藥救命,且對其家中狀況有所窺探之人,如何能一口道出?
你宋家雖比吳偉峰寬裕,卻也遠非富豪,一百多兩銀子對你而言同樣是一筆鉅款。你得知馮夫子勒索邢凱得了這筆錢,便起了黑吃黑之心,以為一封勒索信便能輕易將這筆錢據為己有。”
裴之硯的聲音在此時有些起伏,陸逢時能感受到他在壓著火,“你盯著這筆錢,自然也盯著馮夫子的動向,知道他藏錢之處,昨夜潛入翻找未果,今晨才鋌而走險,下藥殺人奪財!你不是不得已自保,而是深思熟慮下做出的決定。”
“甚至,連替罪羊都早已選好!”
裴之硯的分析條理清晰,邏輯縝密。
將兇手的動機、手段、物證、心理弱點層層剝開,最後指向那個精確的勒索金額,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宋承遠的心房。
“我我.”
宋承遠嘴唇哆嗦,眼神渙散,再也無法狡辯。
裴之硯不僅看穿了他用左手寫字,更看穿了他內心最齷齪的算計。
巨大的恐懼和被徹底揭穿的羞恥感讓他渾身癱軟。
“不!不是這樣的!”
他絕望地嘶吼起來,帶著哭腔,“是馮夫子,他勒索邢凱,身為夫子,如此行徑他該死,我只是,只是想要那筆錢,我沒想殺他.”
宋承遠語無倫次的哭喊,卻已是變相的招供。
陸逢時卻在此時出聲:“宋承遠,若是我猜測不錯的話,你最開始選定的替罪羊不是吳偉峰,而是裴之逸吧?”
“你,你怎麼知道?”
她怎麼知道,當然是算出來的。
她畫的那替身咒,將裴之逸的劫化解,卻又應驗在了吳偉峰身上。
好在他們及時將宋承遠揪出來。
不然,她要造殺孽了。
“在私塾之中,你與裴之逸一直不對付,一舉兩得的“好事”,你怎會放過?”
回答他的是裴之硯。
吳偉峰死裡逃生,氣憤不過,幾步上前將宋承遠撲倒在地,騎在他身上,一拳拳往他臉上掄:“你好狠的心,我是你同窗,馮夫子是你的恩師,你也能下得去手,我打死你個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