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粒青苦笑一下,忽然說:“虞小姐,如果不是這個機會,我都沒法和你這樣說話吧?”
虞嫿的cpu快燒了,但也只能努力平復病人的心情:
“如果有機會和你長久相處,以你的品性,我大機率也會想和你成為朋友,這件事只是加速而已。”
對方笑著,似乎有更深的欣賞,但她說的話落在虞嫿耳中,完全是沒有邏輯:
“你太優秀了,如果我是你就好了,應該會有很多女孩子想成為你,家世又好又漂亮,性格很招人喜歡,能力又強,我看過很多你的論文,在業內應該是很有重量級的成就。”
對方明顯已經失去判斷力,給她一個陌生人加上了過分強的濾鏡,她安慰道:
“都是普通人而已,我們以後可以多見面,你就會知道大家沒什麼區別,你也很優秀。”
陳粒青笑著,但閉上眼,像是累得沒法繼續說話了。
虞嫿難言那種擔心,又安安靜靜等了十幾分鍾才離開,讓護工替上來。
出來之後,看見周爾襟坐在外面正處理公事,正在發訊息。
“你怎麼沒走?”
周爾襟才起身,看向她的視線一如既往的深而重,表達卻是溫和帶有極強包容感得:“送你回去再睡一兩個小時,再陪你去機場。”
“等一下,我想問一下醫生。”虞嫿也看了一下時間,但她有些擔心。
找到主治醫生重點問了一下陳粒青的顱腦損傷情況,醫生扶了一下眼鏡:“她的顱腦損傷確實有,但不嚴重,是您發現了什麼?”
“剛剛和她聊了天,她說話開始沒邏輯了,但她之前是公司董事會專門對外溝通的職位,說話不太可能會這樣。”虞嫿思考過,謹慎轉達。
周爾襟沒怎麼和陳粒青大段大段聊天,不知道這件事。
但的確是,董事會秘書就是要準確又顧及各方利益與情緒轉達董事決定的人,負責資訊披露和投資者服務,組織三會。
陳粒青才二十六歲,能坐到這個位置,是人精中的人精。
醫生也沒想到這個,因為顧及病人情況,一直以來和病人的交流都是淺層交流,不多消耗病人精力:
“那最近我們再重點關注一下,多做幾個檢查,避免有其他沒有注意到的情況。”
“好,辛苦了。”虞嫿點頭。
周爾襟又叮囑了醫生點事,兩個人才回到家。
虞嫿倒頭睡了兩個小時,被周爾襟撈起來給她換了衣服擦臉梳頭髮。
這次是從湖雪機場起飛。
虞嫿推著行李箱,從航站樓走進去,心裡都有無限澎湃。
這個機場她有百分之三十股份,周爾襟手裡都沒有她這麼多股份。
回頭看向機場前大坪上的周爾襟,他站在風裡,手插在褲兜裡,迭穿的棕襯衫裡面是高領的黑色薄毛衣,挺括深灰大衣衣襬在風中蹁躚,鬆弛又成熟的打扮,他又高大,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見她回頭,他便含笑看著她。
虞嫿感覺有點不妙了。
她現在覺得周爾襟很帥,而且那種感覺,是覺得他是男人裡最頂級的水準。
以前她只是覺得周爾襟是長得很好看,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不知道是因為他本來就很好看,還是她現在濾鏡太重。
但沒想到被她看了一眼,站在風裡的周爾襟下一秒就直接跟過來。
長腿邁開大步走向她。
虞嫿下意識左右看了一下和自己一起的同事有沒有來,小聲說:
“你幹嘛…”
周爾襟淺笑:“視察機場工作,不是很正常嗎?”
他接過行李箱,虞嫿提著包,只好說:“好吧…等我同事來了你就撤吧。”
“我見不得光?”周爾襟悠然反問。
虞嫿眼觀六路:“見得,但之前戒指丟失的事情鬧得太大,我不想再成為話題中心。”
周爾襟淺笑,一句話說服她:“還沒有和你一起走過雪港,借這個機會和你走走。”
虞嫿又被他說動:“好…”
兩人進入航站樓的大廳內,深色天然石地面光可鑑人,來往旅客推著行李箱走著,大螢幕上滾動著中英文的航班資訊。
工作人員井然有序。
周爾襟從容陪著她往裡踱步。
走到雪港航站樓大廳最中心,虞嫿看見了一片溼地裝飾,佔地面積怕是有上萬伬,像新加坡樟宜機場附近那個中間挖空的天幕瀑布,很壯觀。
環形航站樓走廊的最中間是一片湖,旁邊有松鼠、草地、鴨子和天鵝,有高到五六層樓高的巨樹。
虞嫿走近欄杆,往下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那偌大的人工湖面裡,有一個正在滑冰面的女孩雕塑。
那個女孩穿著牛角扣大衣,戴著冷帽,穿一雙靴子,她像是快要剎不住車雙手都張開,腳底傾斜企圖剎車。
明明這是湖,虞嫿卻一眼看出她在滑冰。
她在滑倫敦海德公園湖面結的冰面。
虞嫿愣住了。
這是她。
連穿的衣服鞋子都一樣,但如果不是看見,她自己都快不記得自己當年穿什麼衣服。
周爾襟也站在欄杆邊陪她看著。
這一次不再是湖中更焉得此人,因為此人已經站在他身邊。
站在他人生裡。
不再是一想起就會胃痛、終身無法釋懷的遺憾。
虞嫿有點震撼,想和周爾襟說點什麼,一轉眼,卻看見造景旁邊有一張長椅,長椅上有個男人坐著的雕像,正含笑遙遠注視著湖中心的女孩。
他們兩個就在這裡,一坐一立。
面對千萬人次遊客。
任來來往往的人群瞻仰這萬分遺憾的一幕。
但湖雪機場建的時候,她和周爾襟還沒有任何交集,也沒有決定聯姻。
周爾襟那時想的,是否將這沉默愛意擲向這最無法掩聲之處,如一種自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