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謝梧去慈壽堂給老夫人請安。
自從皇帝賜婚的旨意下來,謝老夫人對謝梧越發的和藹可親起來,彷彿不久前對謝梧挑三揀四橫豎看不順眼的人不是她一般。她這樣識趣,謝梧自然也樂得投桃報李。
從謝老夫人院裡出來,謝梧側首看了一眼走在旁邊的樊氏。
樊氏臉上化了妝,膚色白得有些不自然。脂粉掩蓋了她臉上的憔悴,卻無法掩蓋她眼中的疲憊。那雙眼中佈滿了紅血絲,看上去彷彿一夜沒有閤眼。
見謝梧看過去,跟在謝梧身邊的鄒氏也看了過去。
看到樊氏這副模樣,鄒氏心中早就樂開了花。
“大嫂這是怎麼了?昨晚沒休息好?”鄒氏笑道:“喲,這一大早的沒看到奚兒,聽說今兒是吏部的朝考?大嫂未免太過擔心了,以奚兒的本事,考個庶吉士想來還是不難的。”
誰不知道靠庶吉士不必殿試簡單,能考中的人更少,謝奚自己要放棄英國公府的恩蔭,能怪得了誰?
她這話一出,樊氏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但這次樊氏卻沒有回懟鄒氏,只是陰惻惻地瞥了她一眼,便扶著身邊侍女的手走了。
鄒氏愣了愣,不由看向謝梧,“阿梧,大嫂這是……”
謝梧微笑道:“樊夫人大概是心情不好吧,二嬸不必在意。”鄒氏呵呵笑了兩聲,看向遠去的樊氏的背影,眼底還是散不去的疑惑。
她跟樊氏相處了這麼多年,對樊氏的脾氣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樊氏今天這樣,著實是不太正常。
謝梧告別了鄒氏回到淨月軒,一間四面封閉的小房間裡,王婆子縮在牆角嘴裡含糊不清的嗚咽著。她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雙手環抱在胸前,彷彿這樣就能多給自己幾分溫暖和安全感一般。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人從外面開啟,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走到牆角拎起王婆子就往外面走去,王婆子毫無抵抗之力地被他拎在手裡,彷彿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謝梧坐在書房裡,平靜地看著被秋溟拎進來的王婆子。
“看來你昨晚過得不錯。”謝梧道。
王婆子忍不住抖了抖,癱軟在地上,聲音嘶啞低聲,“求大小姐饒了老奴吧。老奴知道錯了,求大小姐饒命……”
謝梧道:“知道該說什麼了嗎?”
王婆子連連點頭,道:“老奴說,老奴什麼都說。”回想起昨晚的經歷,王婆子臉色又是一白,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謝梧微微點頭,問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忘憂香,是怎麼送到我母親房間裡的?”
王婆子顫抖著道:“當初、當初……卞老大人和卞大爺突然先後離世,卞……夫人因此一病不起。老奴也不知夫人從哪兒弄來的那藥,她給了卞夫人院子裡灑掃的丫頭不少銀子,讓她趁著每日打掃的時候,將那藥放進了卞夫人房間裡的香爐之中。前後有兩個月,然後、然後卞夫人就……就死了。”
謝梧眼底閃過一絲冷光,“那丫頭呢?”
“老奴不知。”
見謝梧挑眉,王婆子連忙道:“老奴真的不知,卞夫人過世之後,大公子又突然病了,又發生了大小姐……的事情,府中很亂了一段時間,老夫人和公爺將許多不盡心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府裡這才消停了。夫人說給了那丫頭一大筆銀兩,趁機將她也放出去了,說是……說是回老家了。”
“只是……那丫頭,是從小被人牙子賣進公府的,早就沒有家人也記不得老家在哪裡,從那以後老奴確實沒有再見過她了。”
謝梧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樊氏和肅王,是怎麼認識的?”
“老奴不知。”
“又不知?”謝梧笑道:“感情這一晚上下來,你成了個一問三不知?”
王婆子連連搖頭道:“老奴萬萬不敢欺騙大小姐,老奴從前是夫人的奶孃,從夫人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跟著她了。唯獨夫人來公府陪伴老夫人的那幾年,夫人進府的時候身邊只帶了兩個小丫頭,老奴也回去照顧剛出生的孫兒了。後來夫人生下了二公子,才又讓老奴跟著來照顧二公子。就是、就是在卞夫人過世之前,老奴才知道……”
說到此處,王婆子眼中也不由得流出了幾分僥倖和恐懼。
在那之前她真的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奶孃,甚至都不是高門顯貴家的奶孃。
剛進了國公府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行差踏錯一步。最多也不過是給自家主子出點主意,讓她抓牢了國公爺。誰知道有一天就突然發現,自己從小帶大的小主子,竟然揹著國公爺跟一個王爺搞在了一起,甚至還謀劃著要殺害當家主母。
那段時間她夜夜噩夢纏身,卻又無可奈何。
她勸不住樊氏,更不可能去告發樊氏。樊氏好她不一定能跟著好,但樊氏若是倒黴,她絕對會跟著倒黴。
樊氏的運氣很好,所有的謀劃都成功了。
卞氏死了,樊氏雖然沒能立刻成為國公夫人,但謝胤顯然也沒有再續絃的意思。因為有著謝老夫人這層關係,樊氏雖然不是國公夫人,但在英國公府裡也與國公夫人無異了。
再過了幾年,二小姐被賜婚給信王,樊氏成了真正的國公夫人。
她也漸漸忘記了最初的恐懼,這些年她得到了當個普通奶孃十輩子也得不到的財富。她雖然在國公府是個奴才,但她的丈夫兒孫在外面過的,卻比許多地主鄉紳老爺還要富貴。
而且近幾年樊氏也沒有再和肅王聯絡,她也不需要做太多額外的事,她都要以為一輩子就會這麼太平順遂的過了。
直到……大小姐回來。
王婆子抬起頭來,畏懼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和當年的卞氏長得很像氣質也有些像,她第一次見到卞氏的時候也忍不住驚為天人,那才是的名門貴女公府主母風範。即便這麼多年下來,樊氏學出來的也不過三成。
但若仔細去看,其實又不那麼像。
兩人都是外表看起來嫻靜清貴的模樣,但卞氏是風雅端莊的,舉手抬足間都是書香門第的獨特氣韻。而謝梧卻更多了幾分清冷嫵媚,她舉手抬足間優雅帶著幾分隨性,卻又有一種談笑間會要人性命的冷漠。
謝梧漫不經心地輕叩著桌面,道:“這些事情看起來,都是樊氏得利。肅王為什麼要成幫樊氏?他想要樊氏做什麼?這個……你總不會也不知道吧?”
王婆子急切地道:“老奴記得……肅王、肅王要二公子成為英國公世子。然後……”謝梧輕笑道:“然後殺了父親,讓二弟成為英國公。”
王婆子訕訕地點了點頭。
謝梧垂眸思索著,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王婆子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安,只能用滿是皺紋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襬。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謝梧緩緩問道:“謝奚,是謝家的血脈嗎?”
王婆子臉色大變,身體一軟險些栽倒回地上。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