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遊伸手接過了送到自己跟前的錦盒,一邊打量著眼前端莊清冷的青衣少女,一邊笑道:“時隔多年,老夫還以為阿梧不記得老夫了。”
謝梧有些赧然一笑,“阿梧早年有幸隨外祖父拜見過先生,只是如今……”
褚遊搖搖頭道:“倒是跟你大哥都是一般脾氣,若不是為了謝奕,只怕老夫這輩子也等不到你們登門了。”
“晚輩行事無章法,還請先生不要見怪。”謝梧道。
褚遊輕嘆了口氣,道:“自從你外祖父去世,這些年你兄長也不容易。你更是……老夫雖然早已經退出朝堂,但庇護一個孩子還是可以的,謝奕既然進了紫雲書院,你們儘管放心便是。還有你們兄妹,若有什麼事需要我這個老頭子相助,儘管讓人來說一聲,不必那般見外。”
謝梧點頭謝過,這才問起謝奕,“阿奕這些日子如何?”
聞言褚遊倒是笑出聲來,嘆氣道:“看來你外祖父學富五車的能耐沒能傳給你兩個兄弟,倒是隨你母親傳給你了。當年我想收你兄長為弟子,被他以不善此道拒絕了,你這個弟弟,比他還不如。”
“讓先生受累了。”謝梧也只能嘆氣。謝奐是真的對習文不感興趣,也看得清楚自己。謝奕就是純粹被養廢了,原本資質也沒好到哪兒去,一直耽誤到十五歲,能好得了才怪。
“受累倒是不至於,你上次讓阿奕帶來的禮物,還有今天的……這幅畫,便是他再愚鈍十倍,老夫也教了。”
褚遊笑過之後,才又正色道:“阿奕看著是頑劣了一些,天性卻是純善,好好管教幾年,縱然不成大才卻也不會走偏路。還有你們這般為他操心的兄姐,是他的福分。”
謝梧含笑再三謝過了褚遊,又和褚遊閒聊了一會兒。褚遊因為開辦了紫雲書院,加上年事已高,已經多年未曾在外面行走了。聽謝梧說起這些年在外行走的趣事,倒也是興致勃勃。
直到外面傳來學生下課的鐘聲,方才打發謝梧去看謝奕。
謝梧也不多打擾,起身行禮告辭。
褚遊望著她出去的背影,輕嘆了一聲。
“故人相見,觀魚先生何故嘆氣?”裡間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崔明洲一襲素衣走了出來。
褚游回頭看了他一眼,道:“這孩子與她母親有七成像,但性子卻是外柔內剛,頗有些殺伐決斷之氣。”
“如此不好麼?”崔明洲問道。
褚遊道:“沒什麼不好,太過清醒,只怕是要一生辛勞。”
“清醒著掙扎,好過懵懂著沉淪。”崔明洲輕聲道。
“重光說什麼?”褚遊沒聽清楚,不解地問道。
崔明洲搖搖頭道:“沒什麼,突然想起從前有人跟我說起的一句話。對崇寧縣主來說,清醒一些或許是好事。”
褚遊也想起了不久前泰和帝的指婚,不由嘆了口氣道:“你說得對,今天倒是不巧,你來辭行卻遇上我有故人來訪,讓重光久等了。”
崔明洲淡笑道:“先生言重了。”
謝梧站在學堂門外,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謝奕,面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謝奕也看到了她,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連忙擠開身邊的人飛快地跑了過來。
“大姐姐!你來看我?”
謝梧點點頭,含笑道:“看來你這段時間過得還不錯。”
謝奕摸摸自己的腦袋,嘿嘿笑了兩聲,“就……還成吧。”
謝梧道:“我問過觀魚先生了,先生說你這段時間很努力。”
謝奕聞言立刻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不就是讀書麼,又沒什麼難的。”其實還是挺難的,只是謝奕不肯在謝梧面前露怯罷了。
“那就好。”謝梧問道:“在書院可有什麼不習慣的?有缺什麼東西嗎?”
謝奕搖頭,書院不許帶丫頭小廝,事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剛開始謝奕還挺不習慣的,但在這裡也沒人慣著他,過了一段日子倒是漸漸習慣了。
謝梧微笑著從六月手中接過一個包袱道:“這些是你喜歡吃的點心,還有兩套衣服。”謝奕連忙接了過來,有些羞澀地道:“謝謝大姐姐。”
謝梧抬手拍拍他的腦袋,笑道:“大哥出門辦差去了,你在書院好好學習,這個月放假就不要回去了。等大哥回來了,我跟他一起來接你。”
“啊?”謝奕有些失望,“不能回去嗎?大哥去哪兒了?”
“大哥奉命辦差,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謝梧道:“最近京城裡有些亂,父親讓我叮囑你,好好在書院待著。除了我和父親,誰來找你都不見。明白麼?”
謝奕有些遲疑,謝梧微微眯眼,慢條斯理地抬起手來。
謝奕連忙將腦袋往包袱後面一躲,連連點頭道:“明白了!”
“這才乖。”謝梧柔聲道:“你也知道這一個多月京城出了多少事,別讓我和大哥擔心。”
“知道了。”謝奕這才道:“大姐姐,你也……你也要小心,還有父親。”
姐弟倆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上課的鐘聲響起,謝奕才匆匆揮別了謝梧,抱著包袱往學堂的方向衝去。
看著他匆匆忙忙的背影,謝梧輕笑了一聲轉身道:“咱們也走吧。”
出了紫雲書院,坐上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地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六月坐在前面和趕車的秋溟說話,謝梧獨自一人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離開紫雲山一段距離之後,外面傳來兩聲輕輕的敲擊聲。
謝梧方才睜開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封大公子,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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