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妃不瞭解皇帝的小把戲,流露出的關切是真實的。
韓孺子眉頭緊擰,“肚子疼,沒關係,這不是第一次,待會就能好。”
“不是第一次?上次是什麼時候?”皇太妃的聲音抬高了一些。
“一個多月前吧,應該是……皇后進宮前的幾天。”韓孺子彎腰蜷起,疼得連說話都困難了。
皇太妃眉毛漸漸豎起,轉向景耀,“如此大事,為什麼沒人通知太后?”
景耀茫然,“老奴不知此事,是寢宮裡的奴才們知而不報吧?”
韓孺子費力地搖搖頭,“不是寢宮,是在凌雲閣……哎呦……不怪他們,是朕不想讓太后擔心,哎呦……”
疼痛實在太難忍了,韓孺子不得不開始執行逆呼吸,嘴裡叫得卻更加悽慘。
發現皇帝的疼痛似乎與陰謀無關,大臣們全都圍上來,在寶座下方跪成半圈,七嘴八舌地慰問。
“召御醫。”皇太妃命令道,大家的反應從這時起變得正常了,立刻有兩名太監飛奔出殿。
“陛下為何獨自忍受腹痛?”太后從聽政閣裡出來了,跪在地上的大臣和太監膝行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韓孺子抬頭看著太后,真想衝過去質問,自己的母親被帶到哪裡去了,可他只是用虛弱的聲音說:“孩兒尚能……忍受,以為那只是一時之痛,不願、不願讓太后憂心……哎呦。”
太后走到寶座臺階下,盯著皇帝看了一會,轉身道:“傳左吉。”
左吉已經聽說殿內發生的事情,正守在門口,聽到太后的聲音,立刻撲了進來,四肢著地,爬行數步,連連磕頭,嘴裡一個勁兒地說:“奴才知罪。”
殿內大臣和太監們的心又都提了起來,誰都知道左吉乃是太后的心腹之人,他有意隱瞞皇帝的第一次腹痛,似乎有點陰謀的味道。
“好大膽的奴才,你即知有罪,當初為何隱瞞不報?”太后真的發怒了,跪在兩邊的大臣、太監頭垂得更低,身體縮得比皇帝還要彎曲。
“真的不怪左公,是朕……堅持……”韓孺子為左吉辯解。
左吉自己卻不敢辯解,這裡是勤政殿,有大臣在場,將責任推給皇帝只會更顯罪大惡極,“奴才知罪,奴才一時糊塗,奴才以為陛下只是偶爾……”
“你以為?你是御醫嗎?”太后更怒,她好不容易才將局勢牢牢掌握在手中,絕不允許一點小事而引發眾多懷疑,“掌嘴,狠狠地打。”
在宮裡,沒有幾個人敢動左吉一根毫毛,在勤政殿,他卻只是一名背景複雜的太監,立刻就有兩名太監走上前去,一人按肩,一人掌嘴。
沒一會工夫左吉臉上就已鮮血淋漓,嘴裡含糊不清地喊“該打”,心裡清楚,太后非得在眾人面前狠狠地收拾他,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可他就是不明白,皇帝的一時腹痛怎會再度發作,又偏偏是在勤政殿裡?
御醫很快趕到,先向太后磕頭,然後跪在皇帝面前為他診脈,“陛下早膳吃了什麼?”
韓孺子的腹痛不那麼嚴重了,聲音還顯虛弱,“不記得了,與平時好像沒有兩樣。”
“嗯,陛下體內氣息有些紊亂,可能是積食不暢外加勞累過度所致,今後幾天宜食清淡之物,多臥床休息,微臣再開幾副藥,吃過之後應該不會復發了。”
“不是食物的問題嗎?”皇太妃問道,她比任何人都要關心皇帝的安危。
御醫不敢說死,“應該不是,不過微臣可能要去御膳監問過之後才能確認。陛下不宜在此久駐,應該回宮休息。”
數名太監搭手將皇帝抬出勤政殿,很快有轎子抬來,韓孺子平時都是步行回宮,今天第一次乘轎。
皇帝的腹痛將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韓孺子最在意的卻是身邊人的反應。
當天夜裡,張有才和佟青娥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向皇帝下跪,露出敬畏的神情。
韓孺子終於有了兩名可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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