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水……”
韓孺子急忙轉身跑到桌前,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還是沒用,有一次差點將水噴出來,他悄悄執行逆呼吸法,果然有點效果,打嗝沒有停止,但是不那麼頻繁了。
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後背,韓孺子嚇了一跳,急步躲開,對皇后說:“別過來。”
皇后崔小君舉著右手,迷惑地說:“是,陛下。陛下真的不需要幫助嗎?”
韓孺子搖頭,一緊張,打嗝又變得嚴重了,他一隻手按在桌面上,閉上眼睛,更加專心地逆呼吸,努力追尋體內的氣息走向,打嗝越來越少,偶爾還會再來一次。
他睜開眼睛,看來皇后仍站在旁邊,哈欠連天。
“抱歉。”韓孺子很是過意不去,“你肯定累壞了,呃,去睡覺吧。”
“陛下也休息吧。”
“我……呃……要站一會,你先睡。”
“是,陛下。”皇后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的一角,輕輕鑽進去,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韓孺子吹熄最後一根蠟燭,摸黑走向椅榻,搬走上面的几案,合身躺在上面,沒有被褥和枕頭,他也不在意。一片寂靜當中,他覺得自己聽到一聲極輕微的嘆息,那不是失望與遺憾,而是放鬆與釋放。
年輕的皇后跟他一樣緊張。
韓孺子有心事,睡得也不舒服,因此次日起得很早,躡手躡腳走到床邊,藉著朦朧的日光,與一雙略顯惶恐的大眼睛對上了。
皇后也沒敢多睡。
兩人對視片刻,韓孺子悄聲說:“待會有人要進來催咱們起床,我得……呃……”打嗝沒有完全停止。
皇后微微點頭,往床裡蹭了蹭。她睡得顯然十分老實,被子幾乎沒怎麼變化。
韓孺子躺進被窩,心裡想著對東海王的承諾,發現打嗝又有要變嚴重的趨勢。
敲門聲響,“陛下,可以起床了。”
等到第二次敲門,韓孺子說:“進來。”
眾多宮女魚貫而入,皇帝與皇后再次進入行動木偶般的生活,穿衣,去不同的房間裡沐浴,換新衣,薰香,打扮得整整齊齊,一塊去給太后請安。
皇后在新婚第一日拜見太后,禮節還是很重的,慈順宮的庭院裡擠滿了女官與執事太監,皇帝與皇后先在門外跪拜,皇帝留下,皇后單獨進屋,接受太后的訓導。
韓孺子希望皇后學到得越少越好。
人群中沒有東海王的身影。
剛剛大婚的皇帝也要去聽政,表示以萬民為本。關東又有訊息傳來,戰事跟預料得一樣順利,但是叛兵遠未被肅清,齊國境內頗有幾座城效忠齊王,堅守不下,最關鍵的是,首逆者齊王本人還沒有落網,自從洛陽兵敗之後,他一下子消失了,太傅崔宏分出大量兵力追查齊王下落,線索不少,全都無疾而終。
跟往常一樣,韓孺子在勤政閣裡沒待太久,總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他頻繁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淳于梟,聽上去不像是朝廷官吏,也不是地方豪傑,有幾分像是齊王的軍師,還有點法師的意思。
太監請皇帝起駕回宮時,韓孺子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向宰相問道:“這個淳于梟……呃……是什麼人?”
皇帝極少提問題,打著嗝說話更是前所未有,宰相一時有些發愣,簇擁皇帝的太監們也頗為緊張,直到聽政閣內遲遲無人出來阻止,殷無害才一躬到地,顫聲道:“淳于梟乃關東望氣之士,就是他蠱惑齊王起事,實為謀逆之主。陛下放心,淳于梟絕不會逍遙法外太久。”
望氣之士,韓孺子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不是很理解,但是沒再多問。
皇后不在泰安宮,不知被帶到哪去了,整個白天都沒回來,韓孺子反倒安心,沒別的事做,就一直執行逆呼吸法,壓制打嗝的衝動。
下午,上官皇太妃來了,監督一群太監與宮女收拾新房,只有很短的時間能與皇帝私下交談。
“好好對待皇后,以後她會很有用。”
韓孺子關心的不是“以後”,小聲問:“那天到底是誰將紙條塞給我的?”
皇太妃不太想回答,尋思片刻才說:“張養浩,是羅煥章選定的人。”
解決一個疑惑,韓孺子又問道:“你說太后害了思帝,有證據嗎?”
皇太妃正是為此而來,回答得很乾脆,“有,左吉就是證據,陛下若能收服左吉,就能知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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