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廣場上所有城邦代表人坐在位置上看著這一幕,他們自然是支援聯盟一方的,但如今天河與暮歌城合作起來,已經擁有對抗的資本,這種層次的對峙,是他們這些普通城邦不可想象的,事實上除了那幾個大城,其他勢力能夠培養出來的地境都很少,別說天境。
當真是愛莫能助啊。
蘇錦安道:“陛下,請做出你的選擇。”
左初堯看著蘇錦安,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小看暮歌城。
這一幕縱然是他也沒有預料到。
如果開戰,只會是兩敗俱傷的下場,屆時會有太多天境高手隕落,北國必將難以維持天下第一大國,甚至可能在域外的威脅下走上滅亡。
這蘇錦安哪裡是來給他選擇的,根本就是在逼迫聯盟止戰。
此時左初堯看向夜半語,他知道,北國,夜府才是最大的世家,如果不夜城選擇加入聯盟,那麼今日暮歌城與天河將再沒有底牌可以拿的出來。
不夜城的歷史遠比整個北國都要悠久,在兩千多年前,人魔大戰時期,這片北方富饒的土地上一直都是隻有不夜城這一座城邦。那時的不夜城被稱為自由之城。發展至今,一定不會缺乏天境高手,並且夜半語乃前朝國師夜未央之子,若論修為,他極有可能是在場等人中唯一可以媲美天皇的。
夜半語也察覺到皇帝的目光,卻搖搖頭。
左初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眼眸深邃的朝他輕微點頭。
幾天前夜半語就說過了,不夜城,是中立的。
除了百年前夜未央擔任過國師外,歷史中只要北國不到滅亡之際,不夜城都不會參與政事。
墨凌天眼中帶有怒色,他上前一步,赫然有將王風采,只聽他沉聲道:“蘇城主,蕭宗主,暮歌城作為北國的一份子,即便不同仇敵愾,但也請置身事外,如今你們真想要讓北國重蹈覆轍?現在不是百年之前了,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蘇錦安沉默片刻,掌心向上,對著天河一眾人,目光卻緊緊盯著墨凌天:“天河難道就從來不是北國的一份子嗎?北國崇尚自由和平,卻為何不能大度的讓歷史掩去舊恨?天下皆知我國鼎盛,但內部卻總以兵戈相對,莫非陛下願意看到在場民眾因戰火牽連而顛沛流離?”
左初堯道:“蘇城主莫非不知死神犯下的罪行嗎?若非我們後輩菁英群起而攻之,還不知會有多少人慘死他手,天河秉承著扭曲的神性,曾讓無數子民遊離彼岸,陷身苦海,已嚴重威脅到我國民生,大戰來臨朕自會庇護民眾,可天河如若不除,後患無窮!”
暮雲渡的船頭上,天皇一聲冷哼,聲音迴響天際,令聽者心神震顫......
蘇錦安道:“敢問陛下一件事。”
左初堯:“城主但說無妨。”
蘇錦安:“拋開戰爭而談,為何天河的信仰便是海,皇室的信仰方為岸?”
左初堯沉默不語。
沐辰聞言,卻忍不住怒聲道:“蘇錦安!我本不想與你這後輩動怒,但你若再偷換概念蠱惑人心,就讓我手中的‘沐雪’教你說話!”
衛天擎也跟著道:“暮歌城這一屆城主難道真的就像世人所說,只會利用詭辯手段左右政局嗎?”
蘇錦安抬起手,平靜道:“大將軍,沐前輩,二位的精忠與威嚴,蘇某敬佩,但還請莫要動怒,我只想聽陛下的回答。”
左初堯也朝沐辰拱手,並透過眼神示意衛天擎,隨後轉身望著蘇錦安道:“在世俗允許之下,人們可腳踏實地的生活,如在彼岸,方能感受愛,尊嚴與幸福,所以朕所提倡的自由也並非絕對的,此乃人道。天河過度追求神性,藐視人族的本源的信念,所作所為逆天而行,不顧世俗羈絆,提出所思即所在,否定世間一切物質,主張將精神交還天意,但試問如此豈非人人行屍走肉?此乃無盡苦海,非人道。朕的回答,不知城主滿意否?”
天皇冷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令人不寒而顫:“夏蟲不可語冰!”
這句話顯然是對皇帝說的。
“豎子不足為謀。”左初堯直視著天皇,竟分毫不讓。
蘇錦安朝抬天皇微微搖頭,暗示對方冷靜,隨即又對左初堯道:“好,蘇某再問,自上一次天河戰敗,百年來,天河組織隱居青山宗,除了近期的死神,他們可曾出過世?可曾再犯下傷天害理的罪?”
左初堯:“不曾。但我想,應該是朕運氣不錯,有如此能臣智將和諸多大城助力,才給予了震懾。天河若一直隱世也罷,但此次犯禁,我若再容,便是愧對先人的錚錚血骨,愧對北國億萬人民......和朕頭上這頂皇冠,那樣,朕,便也成罪人了。”
蘇錦安點點頭,似乎是對於這些回答很是滿意,但轉眼間眼神卻又複雜起來,用一種奇怪的語氣道:“最後一問,如果此次宣戰,到底是聯盟容不下不同的信仰,還是陛下容不下爭奪神語閣的潛在威脅呢?”
全場默然......
三問誅心!
雖然很少人知道神語閣代表著什麼,但很多人知道皇室與天河的恩怨離不開這個神秘存在。
左初堯望著蘇錦安的眼神徹底變了,很多秘密在如今這個場合是不能說的,神語閣牽連太多,他沒想到,蘇錦安為了阻止他宣戰,會將神語閣搬出來。
李牧詩此時開口道:“蘇城主,神語閣乃國之禁忌,皇室將其封存自有道理,這最後一問,你不該問。”
蘇錦安在望向李牧詩的時候神情變得格外尊敬,只見這個在皇帝面前都不卑不亢的人居然對這位老院長彎下了腰,語氣謙卑道:“是我唐突了,老師。”
這時有很多人才想起來,蘇錦安其實曾經也是南潯學堂出來的人啊,包括暮歌城的另一位女城主王黎,也曾在那裡學習過,而這位李院長,竟還是蘇錦安的老師不成?
“可是......”蘇錦安再次直起身子的時候,對左初堯道:“死神殺了人,也償了命。天下之民,實在不該因此遭受殃及,陛下,止戰吧。”
所有人默默地望著這個北國的皇帝,雖說事發突然,天河大膽現身,但蘇錦安所言並非全無道理,畢竟,死去的將士和獲勝者都會是歷史的濃墨一筆,可戰爭的陰霾卻會殘留在那些難民心中一生。
而天河與皇室真的不能完全冰釋前嫌嗎?神語閣重要,還是天下之民重要?
“聯盟可以止戰,但從今日起,天河仍是青山宗,北國政權仍在帝都,聯盟不會解體。”左初堯終於說出這翻話來。
天皇走到船頭,暮雲渡停留的地方比天台高一點,所以此時他是低著頭看左初堯的。
這一舉動明顯不敬,衛天擎已然準備舉起手中的長槍!
但被左初堯伸手攔了下來。
天皇道:“可以。但神語閣,歸青山宗。”
“嗯?”這次輪到蘇錦安震驚了,這天皇之前可沒跟自己說過會整這一出。
皇帝冷漠道:“不可能。”
“老夫也沒指望你會答應,既然如此,由我,與你們聯盟中最高戰力的人戰一場,輸贏,決定神語閣的歸屬權。你,敢不敢?”天皇緩緩地說道。
沐辰墨凌天等人對視了一眼,聯盟若論單人修為最高的,都在這高臺上了。但蒼穹天皇,是當年與夜未央戰成過平手的人物。
聯盟之中,誰能勝他?
天皇的狡詐之處就在於,沒有挑選整個北國的高手,而是聯盟。
南潯古城裡那隱隱超越天境修為的飄逸劍仙白宣外出遊歷了,天眼無孔不入,必定是打聽到這個訊息了的。
而墨凌天,沐辰或衛天擎,許有一戰之力,但不敢說穩勝!
現場最深不可測的夜半語,也早就表明中立,不可能也沒有任何理由參戰。
“神語閣的機緣非世間最高修為之人無法參悟,老夫自負,但如果聯盟中沒有人能勝過我,又憑什麼執掌著它呢?”天皇朗聲道。
左初堯靜靜地看著天皇,默不作聲。
打一場很容易,眾人都不缺乏勇氣,難的是失敗帶來的沉重後果。神語閣意味著什麼,他們再清楚不過。
但今日在這黎明廣場中,聯盟又不能避而不戰引人恥笑。
天皇繼續說道:“你請的那位柳衣,已經帶著所有答案離開了,難道你真的相信他會回來?”
現場人又是陣陣騷動,原來十年裡消失的劍聖,是被皇帝請去了神語閣。
左初堯:“我不相信他,難道信你?”
天皇:“你別忘了,他不是北國人!”
這是很多人都沒想到的一點,十年前柳衣歲在北國稱聖,但的確不是北國之人,卻也無人知道他的來處。他修為超然,博學多識。就算拿來與前朝國師夜未央相比也不為過,左初堯才將國之禁地開放給他,十年後他出關卻什麼也沒留下。
確實說不過去。
即便他承諾將來會回到這裡。
劍聖是不會說謊的。他說了,就會這麼做。
但很多人並不相信他們不願意相信的。
左初堯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
但唯一能承受戰敗的後果的,或許只有他自己。
衛天擎跟隨皇帝多年,忽然看到了他眼中那一抹決絕,他連忙上前道:“陛下!天擎請求出戰!”
左初堯看了他一眼。
“若勝,我不求功勳,若敗,便以死謝罪!”衛天擎毅然而然,眼中已有火焰升騰。
這番話感染了無數人,帝都大將軍,不愧為北國之光!
但左初堯心意已決,伸出手道:“請大將軍退下。”
“陛下!未來百年大業,容不得閃失,不可糊塗啊!!”衛天擎猛然單膝下跪!將廣場的地板砸出了一個坑。
“請大將軍退下!”左初堯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天皇目睹著這一幕,只是安靜的等待著。
“你為天河之皇,我為聯盟盟主,這一場,理應在你我之間。”左初堯沒有再理會衛天擎,而是轉向天皇那邊。
天皇攤開雙手:“如你所願。”
眾人知道皇帝心中有了定數,沐辰墨凌天等人面面相覷,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了。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是夜半語,也沒資格去承受失敗的後果。只有他,那個一國之主可以。
天皇戰皇帝。
左初堯下了高臺,緩緩走到廣場中央,天皇也從暮雲渡飄落信步走來。
暮歌城的蘇錦安等人徐徐退去,將這一片空地留給兩人。
左初堯單手抬起,只聽到遠方一聲龍吟,像是蒼天的意志,隨後有金光璀璨,一把光芒萬丈的聖劍出現在他手中。
“軒轅!”
眾人驚呼一片。
這是歷代皇帝的佩劍,更多的是代表著權利與身份,這或許是千年來,軒轅首次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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