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城

第78章 驚鴻

華光閃爍,瑟妃面前出現兩把樣式相近的劍。但劍柄與劍身相接處的花紋卻不一樣。一把紋路肥圓,五瓣一蕊,呈紅色。另一把紋路狹長,末路迴轉,呈紫色。兩把劍,分別代表兩種世間最毒的花朵:罌粟與曼陀羅。

無論在哪,雙手劍客都不多見,因為雙手劍法比單手劍法難了不止數倍,一個劍客想要練就雙手劍,天賦毅力缺了一樣,都難成火候。再說要鍛造成套的雙劍也是對鑄劍師極大的考驗。但還是有同源同脈的雙劍流傳於世,瑟妃手中的這兩把,就是最著名、也被世人稱為世間最毒的毒劍:魘語。

劍乃百器之君,理論上只有陰險惡毒之輩會在劍刃上喂毒,以求出奇制勝的奇效,但對於劍客來說是最下作的行為。而魘語卻不一樣,其毒性天生存在於劍中,以持劍人特殊的功法催發,毒性無解,天下無雙。但即便如此,此劍慘無人道的劇毒屬性,還是違背了器之君子的名號,所以哪怕它被稱為天下第一毒劍,也未被列入六國劍譜中,但光論其品質與威力,可媲美前十的名劍。

傳聞某位喪心病狂的鍛造師因煉出這魘語雙劍,被所有鑄劍師視為公敵,好一段時間裡無處可去,但聖靈教的問天門門主卻看中了他的才華,於是秘密招納,魘語也自然而然歸入問天門,傳到了瑟妃手上。

瑟妃雙手變成純淨無暇的玉色,那是她催動了特殊功法‘翡翠手’,以隔絕魘語雙劍的毒性,下一刻她兩手一握,一紅一紫兩把劍在她手中才揮動起來。

哪怕強如楚驚鴻,手中有量天劍,他也不敢大意。一片無形氣罩從腳下一層層升起,護住了全身。綿密的劍技施展出來,與瑟妃的雙劍對抗,他的單劍絲毫不落下風,甫一交手,便能將那一紅一紫兩道光練盡數攔下。

但顯然一旁的施箜並不打算讓他舒服地一對一,滄海裂淵後發制人,從二人對招的縫隙間一次次劈落,楚驚鴻分心出來抵擋這把勢大力沉的戰戟時,雖然招架有餘,但也是不小的消耗。而樓滿風雖然沒閒著,手持黝黑的‘烏金劍’卻只是時不時旁敲側擊,給形單影隻的楚驚鴻施加壓力。三對一,滄海裂淵、魘語雙劍,還有烏金劍層出不窮地對著量天劍施展神通,各色光芒幾度將那無形的劍氣壓制下去,但楚驚鴻一身修為竟至於斯,眼看就要窮途末路時,卻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雖不至於逆風反轉,但也硬生生招架住了這三人。

施箜心想這局勢太不符合邏輯,論修為,大家應該都是處於同一層次,他楚驚鴻就算高一些也是略高,雖然手裡是有量天劍沒錯,但這把劍他拿在手裡跟孤山老人拿在手裡那是天壤之別,也不至於可以一打四吧?等等……現在好像不是一打四。想到這裡,他轉身一看,果然那個矮胖子林山拿著把寬刀左右挪動,看著打鬥正酣的四人,這邊走跳兩步,那邊觀察觀察,雖然滿面兇色氣勢懾人沒錯,但他是一刀都沒砍出去過。

“林山!你在演我?”施箜喝道。

“你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的刀法施展起來大開大合的,這山洞又不寬敞,戰場全被你們佔了去,我這不一直沒有機會插手嗎?”林山皺眉道。

施箜雖然跟他不是同門,但也清楚林山的刀法是個什麼範兒,於是氣不打一處來:“去你的大開大合!難道別人說問天門打鬥風格陰毒猥瑣、最擅長偷襲之行的人就是你,還是個天大的誤會咯?”

林山:“那當然!這話說的明明是樓滿風!”

樓滿風此時剛偷襲得手,從一個刁鑽角度一劍刺出,好不容易讓楚驚鴻的劍勢亂了一些,卻聽到這話,頓時怒吼道:“說的什麼鬼話?要是你們都別插手,老子也能正面與這廝過上百個回合!”

施箜剛想說話,卻被眼前撲面而來的紅紫色兩道光芒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開,這魘語的毒沾上一點可不是鬧著玩的,要不是他腳下踩著‘仙翁神行履’,還真未必躲的過去。當下氣憤地看著瑟妃,道:“你能不能小心點!”

瑟妃忙著與楚驚鴻對峙,卻沒理他。

樓滿風道:“你別分心啊!”

楚驚鴻見幾人吵了起來,手上的壓力有所緩解,便把握機會,一掌將瑟妃擊退,同時量天劍已向施箜背後斬去。

無形的劍氣似乎行蹤也快得難以想象,當施箜驚覺時,已經遲了,後背生生捱了這麼一劍,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後背傳來,他悶哼一聲,向前倒去,但在這一刻竟還能受力反擊,滄海裂淵向後猛然橫掃,吞吐著藍色光華,一道匹練照亮了山洞。

楚驚鴻身體騰空避開,卻發現自己一劍斬在施箜背後卻沒造成半點傷害,只給他身上的‘我心如意甲’留下了一道劍痕,而這道劍痕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合攏著。這件軟甲的防禦能力果然強悍,連量天劍都擋的下來。當然楚驚鴻不知道的是,這一劍的力道感測到了施箜體內,其實也並不好受。

此時迷宮的路徑運動已經停止,林山大喊:“收拾不了他,我們也得出去了,不然遲則生變!”

施箜心裡暗罵自己之前的猶豫不決,但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況且同光石還在楚驚鴻身上,而不知道是不是瑟妃故意為之,他感覺林山與樓滿風二人在放水,瑟妃本身看似全力以赴,但打了這麼久,也沒見她把魘語的毒性釋放出來過。

好啊,這幾人不會是想反過來擺我一道吧?若真如此這筆賬我可記下了。施箜心裡這樣想著,嘴上回應道:“走!”

“不好意思,幾位或許暫時不能走了。”

楚驚鴻灑然一笑,手中的量天劍氣勢大盛,竟反守為攻,瞬間掠出數百道無形劍氣朝四人圍過來。施箜等人雖佔了人數優勢,但量天劍法玄妙無窮,猝不及防之下,也顯得十分狼狽。四人手段層出,不敢有所保留,施盡壓箱底的招數抵擋這無形劍氣。滄海裂淵、魘語劍、烏金劍,還有林山手中的‘西風烈刀’,四種顏色不一的匹練光華與量天劍那無形劍氣相互激盪著,餘威散開一波又一波,震得這個山洞轟隆作響,五人戰況的聲勢之浩大,與那山崩地裂,末日之兆也差不離了。

施箜擋在最前,一身光芒璀璨的裝備無疑使他成為了分擔壓力最多的一個,滄海裂淵呼嘯而至,每一次揮動都帶出一聲清嘯,與那無形劍氣不停碰撞、崩裂。楚驚鴻顧不上自身消耗,全力催髮量天劍的威能,將自身修為釋放到極致,他的後上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倒置的劍陣,其中蘊含著天地之力,不停孕育著無色的飛劍,在楚驚鴻劍訣不斷變換的過程中凝實,然後有如附上了靈智一般,在空中自行飛梭,攻向施箜等人。

這便是崑崙山御劍術的強大之處,能夠以念控劍,修為足夠時足可以一敵百,傷人於千里之外。

作為老對手,施箜對楚驚鴻再瞭解不過。他無非比其他人強在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劍術上,此行眾多年輕天驕中,如若公平戰鬥,無論是誰,但凡被他拉開距離,都必敗無疑,因為那樣御劍術便可最大程度發揮作用。但此時己方有四人,此地又是山洞,空間有限,只要找準機會近身相搏,他就是插翅也難飛。

但施箜算盤雖好,卻不該打在同樣心思深沉的楚驚鴻身上。若是量天劍真這麼好對付,聖靈教的教主早就越過大山大海,攻上崑崙了。

四人好不容易應付完了無形劍氣,楚驚鴻早已朝出口方向掠出去老遠。

他們剛想追,卻紛紛發現腳下踩著的地方似乎碰上了什麼東西,下一瞬間那些來自量天劍陣中的無色飛劍瞬間刺來,幾人慌忙應對,奈何不得數量眾多,硬生生被逼退回去。

“怎麼回事?”樓滿風怒吼道。

而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劍陣陣紋,和量天劍召喚出來的無色飛劍。

他們面面相覷,眉頭緊鎖。都知道這是楚驚鴻的看家本領之一‘萬仞真訣’,這佈置精密的陣紋只要碰上一碰,所有無色飛劍會在一瞬間鎖定陣紋晃動的地方,屆時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會被紮成刺蝟。

“諸位,若有勇氣追上來,楚某也願迎戰到底,否則便怪不得我困你們一陣了。”

楚驚鴻的聲音遠遠飄來。

施箜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神仿若食人的野獸,充滿了憤怒與不甘,看著地上明顯提前佈置好的陣紋,卻終究長長地嘆了口氣。

難怪孤山老人這麼早就把量天劍傳給他,無論鬥智或鬥勇,東玄年輕一輩中,或許真沒人及得上他。

樓滿風看著地上密密麻麻的無色劍,暗自心悸,道:“怎麼回事?‘萬仞真訣’的陣紋佈置起來起碼要一天一夜!他是怎麼做到的?”

瑟妃走上前來,道:“他早料到我們會圍攻,故意示弱隻身與我們一同進入這個迷宮洞穴。或許在之前各自尋找出路的過程中,他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佈下這‘萬仞真訣’的陣紋,就等我們動手後利用量天劍啟用陣中的無色劍。”

施箜收回滄海裂淵,搖搖頭道:“遠不止這麼簡單,他的陣紋佈置方向,全都是對著唯一的出口路徑,也就是說,他其實比我們更早就看出了這個迷宮的規律。而且……”說道這裡,他幾乎是咬著牙的:“而且,萬仞真訣的持續時間,正好也是三刻鐘!”

三刻鐘後,萬仞真訣劍陣消失,他們也就脫困了,但迷宮已經又復下一輪的活動,出口自然也更改了,他們又得重新尋找出路……

林山扛著刀,皺眉道:“奶奶的,還以為這次能把他拿下一雪前恥,沒想到人家一開始就是打算把我們困在這裡的!又被當水魚了……”

瑟妃咬咬牙,憤恨道:“真不愧是你……楚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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