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個人則看不清臉,帶著一個奇怪的面具,面具上隱約有龜甲紋路,身著暗紅色長袍,鬚髮幾乎全白,背脊微駝,應該是個老者。老者雖然神秘內斂,但胖子感覺得到,此人只是簡單站在那裡,氣場卻如淵如海,完全不是卓芸矜與姚經城能比的。在他跨出洞外那一刻,無形的氣勢甚至險些讓自己站不穩!
姚經城看了那面具老者一眼,見後者輕輕點頭,於是向卓芸矜說道:“這位,是鬼雲先生。”
卓芸矜看了一眼那老者,輕輕點了點頭。
那鬼雲先生面具內的眼眸似乎有一抹紅光一閃而過,他看著卓芸矜,開口說話了,那聲音低沉,又沙啞至極:“卓姑娘這等年紀,便成就了厚載地境,內力合德無疆,此等天賦百年難遇!”
卓芸矜心中一驚,她雖然料到這個老者修為不凡,但自己的境界居然被一眼看穿,可見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當即不敢怠慢,雙手施禮道:“鬼雲先生過譽了。”
但下一刻,鬼雲又道:“只不過……姑娘周身經脈老化,這一身修為的代價,折去你不少陽壽罷。”
聽到這裡,卓芸矜心裡一沉,卻不再說話。一旁的姚經城卻是臉色大變,忙道:“芸矜,這我可沒聽你說過……你到底……”
“鬼雲先生!我們開始吧。”卓芸矜打斷了姚經城的話,目光堅定地對著鬼雲道。
鬼雲面具下的雙眼忽然散發精光,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覆卓芸矜,而是緊緊地盯著她身後。
在那裡,正是夜千塵隱去身形的地方。
卓芸矜瞬間心中一緊,瞳孔微縮了一下,表情略有些不自然。此刻袖口下的拳頭悄然緊握……
風吹過三人身旁,似有肅殺之氣!
姚經城順著鬼雲的視線同樣朝那個地方看去,卻是空無一物。於是轉向鬼雲問道:“鬼雲先生,怎麼了?”
隔著面具,看不清鬼雲的臉色,只見他仍然死死盯著夜千塵所在之處,下一刻,抬腳朝那邊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慢慢接近!
當他距離隱身的夜千塵只有數尺之遙時,卓芸矜正想找個藉口攔下他,鬼雲卻輕輕一揮袖袍,一股夾雜著深厚內力的風從他腳下向外呈弧形擴散,瞬間沙塵飛起向前衝去,連帶著前方百米的雜草植被連根拔起,露出了地下的青石板。
只輕輕一揮手便掃淨了此處的塵埃泥土,而原本幾乎看不見的一條石板道路也因此顯現出來。
這份修為看得卓芸矜心慌,只怕這個老者比自己強不知多少倍!
“原本這裡是有路的,只是年月太久,不乾淨的東西很多,稍稍清理一下,看起來順眼多了。”鬼雲聲音沙啞,輕輕說道。他看了一眼卓芸矜,面具下的表情明暗不定:“你說是嗎?卓姑娘。”
卓芸矜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是臉上不敢有絲毫表現,低著頭道:“是,原來鬼雲先生才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鬼雲擺擺手,道:“姑娘既然決定好了,便隨我來吧。”
說完,三人一齊朝那洞裡走了進去。卓芸矜在最後偷偷偏頭看了一眼那條青石板路,原先夜千塵所站的地方,已經被掃得一乾二淨,她咬了咬牙,便不再回頭。
三人完全消失後,隱身的夜千塵使勁想抖動身子,卻奈何卓芸矜的點穴功夫實在了得,愣是讓他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
這陰陽怪氣的老頭莫不是有病?就這破地方髒就髒了,誰愛來似的!還甩我一臉泥,靠!小爺現在要是能動,高低給你來倆嘴巴子!
鬼雲領著二人在狹長的巖洞內走著,許久才完全穿過這壓抑的洞穴,來到被環山圍合的盆地中央。這裡很奇怪,從出了洞後,地面的野草植被的生長似乎戛然而止,眼前是開闊的平地,地面鋪的青瓦,那是原本用於屋簷的,此時卻被一一豎放擺滿在腳下。這寬大之地中間僅有一座圓臺。陽光無言地照落在臺上,如同命運的聚光燈,刺眼而孤獨。
還來不及觀察這圓臺,此時忽然有一道白日雷光在遙遠的天邊一閃而過,片刻後,傳來陣陣低吼。
“妖物正在渡劫,遠方的天雷正是神的怒意。”鬼雲抬起頭說道。
“是她。”姚經城眼色凝重。
“天狐就算有這份修為,依靠自己也決計撐不過去,她必定要藉助伏羲琴的力量。”
說完,鬼雲又轉過頭來看著卓芸矜:“卓姑娘,伏羲琴乃上古五大神器之一,威能通天,輕易不現世。對於天……對於我等極為重要。這等無上法器落在天狐手裡,不知害了多少人,你可願助我奪來,還平州百姓清明?”
卓芸矜聽著這套說辭,眼中似有異色,但嘴上仍然應承道:“那是自然,我需要怎麼做?”
鬼雲:“空音谷在北國雖說名不見經,但其中門人對於琴理音曲的鑽研,可謂天下獨一份。谷主更在多年前譜下一禁曲,名為‘斷腸天音’,一旦彈奏可與天下琴器異地共鳴,於千里之外操控音波,奇妙無比,若卓姑娘能施展,老夫便有辦法算出天狐渡劫之地,找到伏羲琴所在。”
聽到‘斷腸天音’幾個字時,卓芸矜心中一沉,面色赫然,她緊緊盯著鬼雲,彷彿在看一個怪物。
鬼雲見狀,也不掩飾,直言道:“姑娘不必驚奇,雖說斷腸天音乃空音谷禁曲,尋常門人不可能修煉。但從姑娘的根骨來看,修為境界本該止步於地境之前,而你能夠在此年華突破上限,必定是修習過這個禁術罷。”
聽到這裡,卓芸矜緩慢地低下了頭,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良久,她咬了咬唇,抬頭望了一眼姚經城。
姚經城緩步走了過來,雙手放在她肩上,輕聲道:“芸矜,盡力而為吧,我們很快就成功了。”
卓芸矜閉上雙眼,輕輕點了點頭,便推開他的手,朝那圓臺走了過去......
............
孤風嶺。
雷光無聲地摧殘著十萬大山,原本立於此處的那座宮殿,也早已支離破碎,僅存的一片區域,是勉強能看清原本模樣的宮殿中廳,其中一隻巨大的白狐滿是傷口,匍匐在地上。
天狐的呼吸微弱之極,真身狀態下的她終究是勉強抵擋住這場驚天泣鬼的雷劫。此時她眼皮無力垂下,但仍不肯閉眼,因為她知道,雷劫之後,才剛剛開始。
她的生息若有若無,恐怕神也以為她已經死了。
但在此時,一抹金光從天狐嘴裡飛出,金光溫吞而高潔,不染纖塵。與此同時天狐巨大的身軀也在急速萎縮,漸漸變成回了人形。
此刻她臉色萎靡,白衣早被摧毀,胴體一絲不掛,那上面的傷痕在廢墟中顯得恐怖而悽美。
天狐扶著身旁的廢石站起來,看著從體內飛出的金光,緩緩收斂光亮凝結成一顆藥丸大小,渾圓而通透的內丹。
那是她的畢生修為,千年妖丹。
這妖丹的氣息古老而偉岸,在她體內經過千年養煉,其中所蘊含的力量已遠非人力能比擬,也是靠著這妖丹,她才以凡胎肉體抗住了雷劫。
天狐遠遠地眺望著天門,那帶著嘲弄的嘴角上揚,她此刻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來所謂的天劫,不過是高高在上的神壓迫生靈逆天的手段,而你們這些存在,根本代表不了世界法則,不過跟天下人類一樣!神若公正,為何以大義為名,行自私之事?神若不貪,為何容不下比你們更加強大的存在?容不下一絲不敬?神若不惡,又為何將天地萬物生靈的命運,握在手中?”
天狐伸手一招,那個妖丹飄到身前,她的眼神明亮澄澈,在這一刻所有的媚意已消散無蹤,只有那對抗上位者的決心。
雲端的天門隱沒,一柄遮天蔽日的巨斧對準了那赤裸的天狐,彷彿神之怒將要劈開她,也要劈開這天地。
但她面無懼色,她的聲音這一刻響徹天際!
“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