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照影見狀,怒喝一聲:“休想!”隨即就要去追,但迎接她的卻是一柄寬厚鋒銳的暮源劍。
夜千塵攔在空照影面前,一上來就動用了王黎曾經傳授的‘遊山水’劍法。面對這個修為遠超自己的幻狐,他不敢有所保留。
空照影被阻了一下,殺心乍現,盯著夜千塵喝道:“胖子!你想死?”
夜千塵橫著劍:“七色狐狸,讓小爺來會會你!”
空照影一聽,差點以為自己的檔次不過如此。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道行一般就算了,還敢跟自己叫囂!這怎生忍得?憤憤地說了句:“那我順帶讓夜府絕了後去!”
說完她右手閃過一道七色光芒,凝聚成一柄長槍,槍頭也是七種顏色。
七色長槍與暮淵劍轟然碰撞在一起,夜千塵手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立馬施展‘遊山水’將部分力量卸了下去,但仍然感覺雙手麻痺不堪。
而空照影口中卻發出一聲:“嗯?”
在她預料裡,這一下本來應該是要將夜千塵打飛的,沒想到卻硬生生被接下來了,按理說二人的境界實力猶如天壤之別,雖然暮淵霸道凌厲,但也不至於能彌補這天大的鴻溝,隨後只聽她不可置信地說道:“天生神力麼?”
夜千塵受挫反攻,精妙的步伐左右挪動,讓人看不清軌跡,遊山水的身法確實讓他練得十有八九了,於是一鼓作氣之下,閃身橫劈,又是一記重擊,但卻被空照影弓腰躲過。
去勢的慣性使胖子來不及迴轉身體,就被幻狐一腳掃中腰部,如踢皮球的一幕出現了,胖子遠遠地被踢飛,落入一片碎石中。
空照影並不傻,她沒想著真的要殺掉這個小少爺,畢竟夜府這種勢力,誰不是敬而遠之?於是三兩下解決了夜千塵,將欲再度去阻攔王黎,眼前卻又出現了個小光頭擋住去路。
若心周身散發著佛光,頭上有一個‘卍’字光影若隱若現,他手握念珠,看著沒有什麼威脅,但那光芒令空照影十分不快。但見他二話不說,擺出一個衝拳姿勢,那細小稚嫩的拳頭打了過來,空照影一臉不屑,強者的尊嚴讓她面對這一擊躲也不躲,就這麼冷笑等著那拳頭衝過來。
而當她看清這一拳其中似乎有一個金剛羅漢的虛影時,想躲已經晚了,若心的拳頭還沒觸碰到她的身體,一股灼傷感傳遍全身。空照影迅速後退,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七色長槍橫在胸前,抵住那拳頭,而槍身在接觸到那看似柔弱不堪的拳頭時,居然有融化的跡象,細長的槍身彎了一彎,隨後猛然繃直,將若心彈了回去、。
但空照影的表情也並不好,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若心,清楚這一拳若真打中自己的身體,恐怕是會受傷的。
“正法羅漢拳?”她問道。
若心從地上爬了起來,扁了扁嘴道:“哎呀,師父也真是的,教我這麼一套人盡皆知的拳法,根本就沒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阿彌陀佛……”
這時夜千塵也從碎石堆露出臉來,朝空照影罵道:“騷狐狸!再來!沒打趴我之前你就上不了天!”
空照影冷笑道:“你們以為,拖住了我,王黎就能救人了?”
……
天空之上。
王黎的星晚劍出鞘,身體懸浮在空間方塊之前,周身的氣息猶如江海般綿綿不絕,那種偉岸浩瀚的感覺,全然不是之前那幫小輩可以比擬的,此刻她身上帶傷,卻絲毫不影響天境修為的釋放,天地間元力在此時充沛到一個飽滿的程度,那是世間大同之力,此時盡數被王黎調動。
她是在蓄力,將要一舉破除那空間禁制!
“王城主!小心!”賀守仁忽然大喊。
原來是天空中又出現一嫵媚女子,女子肩披黑色鵝絨披風,身上是淡綠色的薄紗裙,雖然是美豔嬌羞的模樣,但那墨綠色的瞳孔閃爍著無盡的殺意,左右手握著兩把長而利的黑色彎刀,彎刀兩面皆刃,正對著王黎的咽喉閃爍著死亡的冷光。
女子速度奇快,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打斷王黎的蓄力。
夜千塵一看天上情況陡變,氣得咬牙。因為那個女子他見過,那兩把彎刀更是令他記憶猶新。
靈狐,玉非煙!
她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出現。
王黎也感受到了變故,玉非煙的氣息在不停靠近自己的時候,她早有察覺,但無奈蓄力不可中止,否則來不及破開空間方塊,裡面的三個年輕人恐怕九死一生,心裡已經有了拼著重傷也要完成這一擊的打算。
但就在玉非煙的彎刀冷冷地向王黎脖子抹過去的時候,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還想偷襲?狐族真是能者輩出!”
一把長戟重重地砸在黑色彎刀上,玉非煙受力後撤,墨綠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偷襲未果的她憤然冷哼,再度閃身衝過去!而來人卻始終擋在王黎身前,滄海裂淵戟與彎刀悍然對拼,始終讓玉非煙無法干擾到正在蓄力的王黎。
玉非煙此刻也是鬱悶得很,這個持戟的人功力高強,手段狠毒不說;偏偏還頭戴‘仙山冠’,身穿‘我心如意甲’,腳踩‘仙翁神行履’,左右手的中指還戴著‘永恆源泉’和‘仙靈之戒’,這一身的裝備簡直是開掛,攻也攻不進,耗也耗不死。
王黎看著那奮戰的身影,輕輕說道:“多謝。”
施箜在與玉非煙激鬥過程中,仙山冠的面罩完全擋住了他的臉,看不清表情,只聽他道:“王城主,還請務必救出裡面的人,那個瑟妃是我聖靈教年輕弟子裡的頭號大姐大,她若有個三長兩短,問天門的元老門可要來為難我了。”
王黎點了點頭,便繼續匯聚著能量。
夜千塵看到施箜終於出手,鬆了口氣。靈狐固然實力超群,但施箜也不是省油的燈,拖住她應該不是什麼問題。於是又提著劍朝空照影招呼去……
方塊空間內。
月陌霓、瑟妃、別書心三人身上都已出現程度不輕的傷勢,這個隔離了外界的方塊,左右橫跨不過百餘丈,空間有限,天狐的攻勢又如雷霆暴雨,連綿不絕。是以三人多數時候都在躲,而非正面對抗。
畢竟有劍陣加成的楚驚鴻等人都敗了,何況被禁錮限制住的他們。
當然三人也都能夠感受到外界的變化,清楚王黎已經出手,只要再撐一會兒,這個空間定會被她破開。
而天狐只會更加清楚這一點,所以攻勢更加凌厲,一招一式具是殺伐果斷,三人的壓力可想而知。
方塊空間外。
轟!!
夜千塵再度被空照影一槍擊飛,嘴角流血。而空照影的耐心似乎被磨光了,徑直追擊而來,槍尖對準了胖子的胸膛,就要貫穿他整個身體。胖子勉力抬起暮淵,擋住了槍尖,但整個人被這股力量又擊退了數十丈,還沒等他抬起頭來,那七色光芒又追了上來,這是不打算給自己還手的餘地了啊。
所幸若心追了上來,擋在夜千塵面前,空照影似乎對他的佛光十分忌憚,居然放棄了追擊,折返往王黎的方向飛了過去。
夜千塵握劍的手顫抖不已,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喃喃自語著:“王黎啊,你判斷失誤了,什麼叫接近天境,這婆娘就是真二八經的天境,我只能擋到這,接下來看你自己了。”
已經兩分半鐘了。
空照影飛速掠來,配合玉非煙的彎刀二人合力一擊逼退了施箜,然後趁著空隙,兩人雙雙對王黎攻去。
被擊退的施箜來不及營救,只得大喊:“王城主!”
王黎周身的天地元力湧入體內,星晚劍光芒大盛,她嘴角上揚,道:“無礙,各位辛苦了。”
空照影察覺到不對勁,赫然一把拉住玉非煙,大聲道:“退!”
滴噠……
地底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彷彿有一股力量將聲音全部淹沒,只出現一聲異常清晰的水滴聲。
聲源來自王黎的劍,此時她的腳下竟生成一片無盡碧波的蔚藍海面,她揮劍虛空斬出,星晚劍兩刃之間,斬開的地方形成一條界線,左邊幻化出橘色的、熱烈的流雲漂浮舒捲著,猶如黃昏暮色美輪美奐;右邊則是深邃神秘的星辰,望而無盡,探之無窮。
看著那強大而美麗的女子,揮出的劍也如此迷人,眾人早就看呆了,卻只有夜千塵心裡清楚,當她的劍越是美麗,便越危險。
隨著王黎腳下的海面緩緩平靜下來,倒映著漫天星辰與黃昏流雲,竟好似顛倒的世界,上下是映象般完全一致。她的身影在這片海面上徑直朝天上星辰飛昇,那映象的一面她卻似沉入海底。有那麼一瞬間,眾人甚至覺得天空與海底的王黎不是存在同一時空的人,而是在交錯顛倒的世界中,各自背離遠去的自己。
“落。”
王黎口中輕聲吐出這個字,隨後單手舉劍做出下斬動作,她抬頭看著星辰大海,竟留下一滴淚,淚水落入海面,泛起漣漪,那倒映的星辰扭動搖擺著,卻再看不見沉入海底的自己,於是她輕柔斬落,人隨劍隱沒墜入碧海。
眾人從遠處看,那一幕就像是王黎化身為水滴,落入倒映著流雲星辰的海面上。
滴噠!
這次的聲音很大,王黎在落入海面後,也沒看見映象的自己,而在眾人眼中,她卻是與映象的自己相碰了……
然後海面泛起更大的漣漪,那道斬落的劍光並不如何光芒大盛,也沒有浩瀚聲勢,彷彿只是一個女子思念心上人時的一聲嘆息。劍光緩慢地割裂了空間,溫吞輕淡,卻無物可擋!
然而人們的視線始終在那片被一分為二的唯美景象裡,卻看不到這絕世一劍。海面很快散去,星辰與流雲也悄然泯滅。
於是天地間只剩一道劍痕,劍痕很細,幾乎不可見;卻橫跨了整個地底世界,包括山川大地,也包括那個空間方塊。
地下的楚驚鴻雖然傷痕累累,但看著王黎使出這一劍的雙眸卻出奇的灼熱,心中想著:這一劍,竟能幻化成星辰流雲兩種異像,又倒映在元力靈海之上,令人似夢似醒,威力乃至於斯!與之前駱天章那‘斷念’一刀相比,雖少了霸道凌厲,但劍意卻至純至美,已然有返璞歸真之跡!兩人雖同為天境,但不論功力修為與境界層次,都還相差頗大,看來北國鼎盛,不無道理。
咔嚓!
方塊空間出現無數裂痕,頃刻間轟然破碎,空間碎片四處紛飛後化成粉末飄散,現出裡面的四個人影。
月陌霓、別書心、瑟妃三人看起來很不好,一個傷的比一個重。看得出來他們在空間內抵禦天狐的攻擊已用盡全身解數,雖然被封固的時間不長,但若再晚一點,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空間禁制解除後,三人提起最後一口氣退到王黎身後。
別書心死裡逃生,卻笑了一聲,勉力開口道:“不枉我們垂死掙扎,多謝王城主救命之恩。”
王黎擺擺手道:“是我抱歉才對,若不是方才分神被幻狐偷襲,你們本不該受罪。退下吧,從現在開始天狐交由我來。”
三人會意,帶著傷往地下退走,將這片天空的戰場留給了王黎。
天狐在王黎一劍破開方塊空間之後,便沒再出手,只是怔怔地望著遠處,也沒有追擊重傷的月陌霓三人,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她目光轉向王黎,說道:“剛才我看見了大海,黃昏,和漫天星辰。我在這地底世界呆了千年,太久沒看過這麼美的景色了,這一劍,有名字嗎?”
王黎看著天狐那複雜的眼眸,竟從她眼底讀出一抹哀傷,心想難道她也曾擁有人類女子的情懷麼?看了看手中的星晚劍,王黎自己的目光也變得溫柔了,嘴裡回答道:“碧落星辰。”
天狐喃喃道:“星晚劍,上窮碧落下黃泉。原來你的心裡,也有著一個茫茫而不得見的人麼?難怪……難怪面對空兒的幻境時,以你修為竟真的失了神,她才得手重創了你。從來情字傷人傷己啊!”
王黎微微搖頭:“情字不傷人,相思而不尋,才最傷人。”
天狐苦笑一聲,道:“若是尋到了,卻求不得呢?”
王黎朱唇微張,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面對天狐的異樣,她有些不明所以。
天狐又問道:“你我無仇,本不該兵戈相向。況且你現在與我對峙,有何意義?”
王黎直視著天狐,分毫不讓:“我從離開書院拿起劍的那一天起,從來順從本心,劍端所指,心之所向,無怨無悔,不問意義。”
天狐望著這美豔無雙的人類女子,只見她英姿颯爽,渾身上下盡是凌然意氣,彷彿整個紛擾的世界沒有任何事物能動搖她的心。一時之間,天狐的目光變得悠遠起來,似乎在回憶些什麼,但沒人知道她心裡想什麼,隨後卻苦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似是暗暗在自嘲。
王黎將她的面上的變化看在眼裡,問道:“怎麼了?”
天狐道:“不愧是人稱北國的第一奇女俠,想我年輕時若有你這份氣魄,也不至於……唉,不過想你前段時間撕裂空間,為救那小孩瞬移萬里,折損了道行。方才又被空兒偷襲重傷,卻還能使出這絕世一劍,看來你的修為哪怕在天境之中,也已達巔峰的‘七重天’了吧。”
王黎道:“不如你千年道行,但現在,我還是要想你挑戰。”
天狐再次嘆息,道:“哪怕結局會付諸性命?”
王黎橫劍在胸前,頷首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