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是一隻活了一百二十多年的小貓妖。
妖十年一歲,所以他也就相當於一個十二三歲的人類小孩,這麼看來自然算是小妖。暴風這個名字是他們‘戰神軍團’的團長給起的,至於來由,大概是因為他跑起來像風一樣快。
但團長希望他更勇敢一些,不要總是遇見危險只會溜,所以給他取名叫暴風。希望他能發揮自己速度的優勢讓敵人偶爾也看見他兇狠的一面。
不過天性膽怯的暴風始終沒有辦法真的像真的‘暴風’一樣威猛,所以進入戰神軍團五年來,仍然還只是個小哨兵。
莫桑山一帶有很多妖族,其間關係紛亂複雜,不同妖族之間的領地紛爭常年發生。
比如懶惰豬妖們無論如何都看不上日作夜息的牛妖,好戰的熊妖也十分鄙視只會投機取巧的鼠妖,在深山中獨來獨往的虎王妖則認為成群結隊的疾風狼妖很沒用,不過像暴風這種貓妖卻跟大多數妖都合得來……
雖然莫桑山諸多妖族零星分佈,各自擁有屬地,但這裡的主人千百年來始終是強大無比的天狐族。天狐族女性居多,但她們卻是唯一一個可以跟陰險狡詐的人類對抗的種族。
今天白天的時候,暴風跟往常一樣在莫桑山的外圍巡邏。但天知道忽然出現的龐大人類隊伍把我們的小暴風嚇成什麼樣了。他強忍住尿褲子的衝動(妖族有一定靈智,是知道遮羞的。雖然暴風沒修成人形,但也是直立行走,所以當然會穿褲子)躲在岩石後面心驚膽戰地觀察著這支隊伍。粗略一看起碼得有三千人,但最可怕的還不是人數,而是他們身上那些暴風見都沒見過,閃爍著不同光澤的法寶。他抬頭一看天上居然還有一幫腳踩著劍在飛的。
最最最讓暴風恐懼的還不是他們。
在這龐大的人群中,赫然有一支分外顯眼的騎兵隊摻雜其中,這支隊伍可不得了,他們無論是一身裝備還是所乘騎的馬匹馬車,都明顯比其他人高不止一個檔次(無知的暴風歷來都按照裝備外表的華麗程度來區分強弱),還有舞姬歌姬沿路拋撒著五顏六色的花瓣,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闖進來了似得,何等囂張?得擁有什麼樣的實力才幹的出這種事來?
再定睛一看,乖乖,太妙了!他們居然有專門的旗幟,暴風讀過一些人類書籍,認得出那上面印的四個字叫做“開天奇蹟”,心想這個名字的霸氣程度,恐怕也僅次於咱們‘戰神軍團’了。
暴風已經下意識地斷定這幫人一定是這支龐大的出征隊伍中實力最強大的分隊。
為了摸清他們的路線,暴風一路尾隨,生怕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就展開廝殺。好在夜幕降臨後,他們似乎是被深淵擋住了去路,且並未發現山下的秘密通道,暫時還沒有辦法前進。不然再過數十幾里路,可就是妖族們的中心據點城市‘格魯格塞’了。
他第一個想法就是要儘快回去把這些情況原原本本的向團長稟報,囂張,人類太囂張了!
半個時辰後,群山裡的一塊營地中,‘戰神軍團’的團長雷霆聽完暴風的敘述,立馬大發雷霆!
“你是說居然有幾千個人類同時進犯莫桑山?好啊,這些愚蠢、傲慢、狡猾的人類,竟敢冒犯戰神的榮光,我的主啊,我以手中的戰斧起誓,勢必將他們從這片神聖的土地趕回去!這些羸弱醜陋的人類,已經不止一次觸犯我的底線,暴風,叫上兄弟們,隨我上路!”
雷霆團長聲音真的宛如雷霆,也不知他們的名字是不是都取得這麼隨便。這位雷霆是個身高足有四米的河馬妖,震耳欲聾的嗓音能令周圍的石山都在顫抖,可見不簡單。但從他的話語中,如果他沒有刻意貶低,那就是對人類多少有些許誤解了。
暴風身高不過一米二,在雷霆面前就像只小貓,噢?好吧他本來也是隻小貓,此時小貓顫抖著道:“團……團長,我們軍團,哪怕算上專門做飯的豬妖大爺,也就五十六個妖,怎……怎麼跟人家幾千號人打啊?”
雷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他們打了?”
暴風:“那我們上路去哪?”
雷霆:“當然是去通告天狐大人,只有她,才是這些狡猾人類的剋星!”
暴風:“可只是通知她,為何要帶上兄弟們?”
雷霆:“噢老天,我說你是不是被卑鄙的人類嚇傻了?這地方已經不能呆了,我們當然要先躲回‘格魯格塞’去啊。對,先去那裡找救兵,走!”
這位不簡單的團長說話時聲勢浩大,語氣何等桀驁,但做出來的事就比較慫了點,只見他此時夾著尾巴坐上了那輛勉力承受著他體重的簡陋戰車倉皇而逃了,一路上還跟下屬們說:“人類有一句話,叫做:郡主報仇,三百年都不晚,我這是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對待他們。”
各路妖族們紛紛點頭說是,接下來就是馬屁如潮。
“原來這句話是這麼說的,我一直自大的認為是十年,老天,看來我的智慧永遠都無法比肩雷霆大人了。”
“誰不是呢?我第一次在書上看見時候,還以為說的是君子,原來是郡主,戰神啊,請把我愚蠢的靈魂從身體裡揪出來痛扁一頓吧……”
“瞧瞧,還是雷霆大人有遠見。”
“噢我的天,連人族這些複雜的名言都記得住,不愧是您,戰神旗下最強悍的勇士,雷霆團長!”
“與您相比,我只是一隻難看又弱小的土撥鼠,我將永遠向您看齊,我親愛的雷霆團長,是的,我發誓。”
“……”
在深不見底的鴻溝邊上山崖,瑟妃回到了馬車中。
林山看了一眼外面帶著神秘微笑離開的施箜,再看向表情複雜的瑟妃,問道:“那傢伙怎麼神神叨叨的,跟你說啥了?”
瑟妃美眸流轉,坐下來思慮了半天,胸口不停起伏,彷彿心中經歷了一翻艱難的掙扎,隨後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眼神一冷,朝樓滿風與林山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們靠近。
林山,樓滿風二人對視一眼,隨後湊了過去。
瑟妃又探頭看了看窗外,確認四周沒有外人後,回過頭來用手輕捂著朱唇,用只有他們三人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說著些什麼……
大半個夜晚過去,楚驚鴻派去探查地形的幾個人已經回來了,幾人簡單跟他通報一翻後,楚驚鴻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隨後又飛身下來,停在賀守仁等人的馬車前。
賀守仁走出車門:“道友,可尋到路了?”
楚驚鴻點點頭:“在我們這個這座山崖之下,有一條秘密通道是連線深淵彼端的,應該是妖族所開鑿,但現在已經深夜,此路又或許會遇上妖族,為求安穩,在下建議先休息一晚,明日上路。”
賀守仁大喜:“如此甚好。”
夜空像一個思考者,沉靜無言地望著渺小的人群。不知夜空是否在想自己為何矇住了厚土大地,卻蒙不住這些人類的眼睛。萬里群山猙獰而冷漠,哪怕是夜行的禿鷲也會畏懼。心思各異的人們卻打破這份寂靜,彷彿要站在自然之上,審判這千百年來無人踏足的禁區。
各大勢力之間只有‘開天奇蹟’這邊燈火通明,騎兵們卸下戰甲,喝酒吃肉,載歌載舞。這一幕對於現在即將面臨戰爭的局勢來看,顯然不太嚴肅。但大統領的說法是:“我們不要像他們一樣無聊無趣,在我的家鄉不夜城,所有風花雪月、煙火歌舞、燈紅酒綠什麼的,盡在夜幕降臨時。你們沒去過,根本不懂那種風情,現在讓你們稍稍體味一下,也算是不枉此行。戰爭是什麼?我們不必在這片美麗的夜色下去想這些。”
騎兵們本也不算自律,在這種氛圍渲染下,哪裡頂得住這般誘惑,無一不沉醉其中,至於是否要看賀守仁這位州主的臉色根本不重要了,誰讓他們的大統領連州主都要讓三分呢。
而其他兩片大陸的勢力,連一向我行我素的聖靈教都不太看得下去,東玄國那些名門正派更是對這種做派嗤之以鼻,紛紛唏噓。想著這夜府的少府主根本是來搗亂的,賀守仁為何還專門要同意讓他們跟來?若是堂堂北國代表都是這個樣子,恐怕也是亡國之兆吧?
但後來,‘開天奇蹟’的副統領若心法師又悄悄透露:“其實大統領是害怕這幫‘勇武’的騎兵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無情的戰場上壯烈了,才想方設法讓他們好好享受,說不定這就是他們一生最後的狂歡了,所以不惜多花點錢,也要讓他們在往生的路上做個開心鬼,可見我們大統領是多麼體恤人心啊……”
只是可憐了這位若心大法師,這跟著夜千塵一趟下來,不知會不會將本就為數不多的梵行都給損了。
……
長夜悄然過盡,月下無人酣眠。
天邊的魚肚白泛起,隊伍便往山下走去了。夜千塵率領著醉醺醺的騎兵們跟在大部隊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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