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蘭十年前隨父母進京,當時她家的境況還不錯,父母又繼續在前門附近開了家小餐館,主營蘇州菜和淮揚菜。因為手藝地道,菜餚物美價廉,小有名氣。可惜好景不長,夏父因為積勞成疾早早過世,母親也因為悲傷過度撒手人寰,獨留夏澤蘭一人。
夏澤蘭本應遵循父母遺命,扶棺回鄉後留在蘇州,但因親戚多已疏遠,夏澤蘭也不願在他們的指手畫腳下被安排盲婚啞嫁,便在安葬父母之後重新回了京城。她一個人支撐不了一家餐館,便把鋪面租了出去,自己又因為手藝精湛被招入了尚膳監當廚娘。因雙親早逝,無人管她婚嫁,獨自一人不知道有多逍遙自在。
當然,經常有那左鄰右舍的熱心姑婆來攀談介紹,夏澤蘭總是婉言謝絕,畢竟她一個人孤身在京,無親無故,那些三姑六婆又能給她介紹什麼好人家。寧缺毋濫,就算一輩子不嫁也沒有什麼不好,這是夏澤蘭早就定下的決心。
只是,現在這個決心,微微地有些動搖了。
夏澤蘭面不改色地帶著陸子岡踏入自家那個租出去的小餐館,因為已經快到晚飯時分,客流量已經增多,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陸子岡跟著她輕車路熟地穿過廳堂繞過後廚,之後便進到了一間狹窄的小院裡。這間小院裡已經堆滿了許多晾曬的乾菜,那穿好的山蘑菇、蘿蔔條和堆砌成一摞摞的大白菜,還有房簷下那一串串垂下來的金黃色玉米,更是令人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溫馨氣息。
夏澤蘭見陸子岡的目光流連在玉米上,便連忙解釋道:“這是玉蜀黍,從海外傳進來的,據說好儲存,很多海上討生活的人都喜歡吃。又好種產量又高,最近京城也很風靡,我閒時正研究些玉蜀黍的新菜餚。”
陸子岡聞言一怔,才想起這種原產於中美洲、是印第安人主要糧食作物的玉米,正是因為哥倫布發現了美洲大陸,在嘉靖年間才傳入中國。但大範圍種植卻在清朝時期。正因為玉米的生長期和冬小麥交錯,在黃河流域附近的北方地區,可以和冬小麥輪流耕作,達到作物一年兩熟,成為下層人口的主要糧食,這也是18世紀後中國人口迅速增長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玉米還被世人稱之為五穀之外的又一種谷的六穀,可見其重要程度。
想到這裡,陸子岡不禁道:“玉米直接煮熟吃或者烤著吃就很不錯,燉湯或者搓成玉米麵,剝粒炒菜,或者加點油和麵做成玉米烙也更好吃。”
“啊?”夏澤蘭請陸子岡回來給他做飯,也有讓他吃吃這種稀奇的玉蜀黍顯擺的意思,結果對方居然看起來比她更瞭解。夏澤蘭洩氣後也重新振作,問清楚瞭如何做玉米烙之後,便選了兩根玉蜀黍一頭扎進院子裡的小廚房中。陸子岡也沒有進屋,而是陪在外面,按照夏澤蘭的指示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挑水、擇菜等等。夏澤蘭的小廚房雖然比起碾玉作司正的廚房小了許多,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其中罈罈罐罐甚多,顯然都是夏澤蘭的私家珍藏。
陸子岡從來不知道做菜還有如此多繁瑣的工序,因為現在廚房都是全自動或半自動的機器,此時目睹了古法廚藝,覺得無比神奇。連煮飯時新增柴火的多少都有講究,那個在廚房中忙碌的妙曼身影,更像是在製作藝術品一般,一舉一動都充滿了令人意不開目光的魅力,更令人永生難忘。
兩人直接在院子裡支起了圓桌,等天色稍暗下來的時候,圓桌上的已經是一席頗為豐富的菜餚。
蒸得紅通通的四隻河蟹、辣赤焦香的五香排骨、金黃香脆的玉米烙、醬褐色的爆蟮片,還有一砂鍋的清燉蟹粉獅子頭。色香味俱全,令人口齒生津,食指大動。陸子岡幫忙擺好碗筷之後,就端坐在桌前忍受煎熬,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因為穿越前的緊張,今天就沒吃過飯。
夏澤蘭洗淨了手,進屋把滿是油煙的衣服換下,再出來時已換上了一襲青綠色的襦裙,又套了緗色的寬袖背子,只在衣襟上以粉色桃花花邊做裝飾,且領子一直通到下襬,更襯的她容姿清麗奪人,未施半點脂粉的肌膚豔若桃李,陸子岡一時之間竟是看呆了。
有那麼一瞬,陸子岡居然有些嫉妒前世的自己了。
漂亮、溫柔、爽利、做菜又好……這樣的女朋友誰不想要啊!當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宜室宜家。
夏澤蘭也注意到了年輕的琢玉師熾熱的目光,她腳步微滯了片刻,隨後低垂著眼簾,把懷裡的一小壇酒放在了圓桌上。再抬起頭的時候已是恢復了往日的微笑,只是臉頰微帶些許紅暈。“這是一小壇從御茶房那邊要來的桂花醞釀,正好配這時候的蟹子吃。這京城中的人不那麼喜吃蟹子,這是前面餐館剩下的四隻公蟹,這時候正是膏肥之時,倒是便宜你了。”
陸子剛知道這只是夏澤蘭客氣話,十月份的河蟹,正是一年之中最貴的時候,這四隻螃蟹,看起來個頭都比成年男人的拳頭還大,一隻就比這桌上的其他菜都貴重了。他也不多說什麼,拿過那壇酒,拍開壇口的封泥,一股沁人心扉的濃醇酒香迅速在小院中散開。
倒入瓷白酒盅中的酒液呈琥珀顏色,入口清新醇和,綿甜純淨,帶著桂花的香氣,令人唇齒生香。雖然釀酒都是良醞署所制,但御茶房都是管著御賜的茶酒,這一小壇桂花醞釀也是夏澤蘭機緣巧合之際存下來的。她倒是不喜歡杯中之物,所以才留存至今。看著年輕的琢玉師毫不掩飾的讚歎表情,和舉筷如飛的動作,已經完全取悅了夏澤蘭一顆廚師的心。她這頓晚餐雖然看似簡單,但所使用的香油、甜醬、豆豉、醬油、醋等等都是她巧手秘製的,不必宮中掌醢署御製的差,所做的菜餚也非平日能吃到的。就拿那盤蒸蟹來說,她之前就一直用浸了些許黃酒的溼布罩著,將養了幾天,讓蟹子排乾淨了肚內汙濁,本想著這幾天一天吃一隻的,結果正巧碰上這個冤家,只好一起料理了。蒸籠裡都鋪著荷葉和紫蘇葉,蟹肚臍都塞了幾粒花椒去腥,又放了幾朵白線菊花一起上蒸籠,這一盤菊花蟹在宏鴻樓可要買上三兩銀子。
“居然那麼貴啊,那還真是令姑娘破費了。”
夏澤蘭一呆,隨後就恨不得把自己藏到桌子底下,沒想到她竟然不知不覺把自己想的說出來了。她連忙補救道:“陸大哥你別介意,你幫我雕琢那玉料,我給不起你工錢,只好做這頓飯聊表心意。”
明朝初期的時候銀子的購買力還強一些,到明中期,一兩銀子大概能抵現代的人民幣六百多塊。三兩銀子就是將近兩千塊人民幣了,當真是貴。不過古時交通不便,在長江一帶的河蟹運到京城,確實是不易。陸子岡一邊咋舌一邊覺得自己今天真的是有口福了,他用手拿起一隻螃蟹放在夏澤蘭盤裡,笑著道:“本就說好替姑娘你雕琢那玉料就是為了還十年前的那頓蛋炒飯的,這頓又是在下先提出來相請,實在不好意思讓姑娘忙碌多時。”
夏澤蘭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一股期待,是不是之後還會請她去吃一頓?這樣有來有往的……可是她卻見年輕的琢玉師用手邊的方巾擦了擦手,珍而重之地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放到了她的面前。
“夏姑娘,這是在下這頓飯的謝禮。但,請等我走以後再開啟如何?”陸子岡說得極為認真。
夏澤蘭迎著他深沉的目光,一顆心砰砰直跳,只能點頭應允。
這一番說笑,兩人間的隔閡便冰雪般融化,很快就打破食不語的慣例,一邊吃喝一邊聊起天來。夏澤蘭離開蘇州多年,自是希望知道一些蘇州的事情。而陸子岡雖然並不是原裝貨,但他對前世的記憶爛熟於心,對夏澤蘭的問題回答得滴水不漏,又因為他實際上博學多才,言辭談吐都異於普通人,更像是夏澤蘭頗為仰慕的讀書人,更令後者美目連連停駐。
等到天色已然全黑,夏澤蘭點燃了圓桌上的燈油,院牆外人聲鼎沸的餐館更顯得小院內的寂靜,陸子岡忽然想到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之前他就偷看過羅盤指標的移動速度,估計等到指標歸位天道十字線至少要等到凌晨了,那他今天晚上要睡哪兒啊!
身無分文,他連客棧都去不了,又舍不拉下來臉管夏澤蘭借銀子。在吃了一頓頂級菜餚之後,他就更不想去睡大街了。陸子岡思考了半晌,終於決定不要臉一次,喝酒裝醉。
夏澤蘭哭笑不得地看著陸子岡接連不斷地喝著桂花醞釀,最終不勝酒力趴在桌子上昏睡了過去。她怎麼就忘記告訴他這桂花醞釀的後勁十足呢?她只好把一片狼藉的桌子都收拾乾淨,之後口中喚著陸大哥,夏澤蘭試著伸手推了推對方,卻毫無動靜。
目光落在了桌子上僅剩的那個錦盒上面,夏澤蘭咬著唇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拿了過來。
再開啟錦盒的那一剎那,夏澤蘭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使是燈光昏暗,她也能看出來這對手鐲那巧奪天工的雕琢,而且一對鏤空玉鐲並排放在一起,還有著在地願為連理枝之意。即使是個傻的,也能明白對方巧妙蘊含其中的情意。
不禁拿起一枚玉鐲在手中把玩,夏澤蘭看清楚手鐲內的子岡款,不由自主地暈紅了雙頰喃喃自語道:“子岡……陸子岡……”
陸子岡是被嘈雜聲吵醒的,他迷糊了片刻,才發現自己本來是裝醉的,結果後來真趴在圓桌上在院子裡睡著了。隨著他坐起身,肩上披著的厚厚毯子變滑落而下,夜晚的秋風立刻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過來。
天色暗沉,連星光都不見一分,只有桌上閃爍的油燈在秋風中不安地跳動著。陸子岡聽到外院街道上疾馳的馬蹄聲,不禁心下忐忑起來。算起來應該是後半夜了,壬寅宮變應該已經結束,那些刺殺嘉靖皇帝的宮女們肯定都已經被拿下,難道還會波及無辜嗎?
陸子岡突然想起,前世的他雖然不知道夏澤蘭真正的名字,但老闆曾經告訴過他,那張皇城門口張貼著的名單上,有少女的名字。
面色慘白地回憶著前世的畫面,儘管那張黃紙並不經常出現在回憶中,但陸子岡還是把它從記憶深處找了出來。
夏澤蘭摸著錦盒中精緻的手鐲,一夜未睡。她知道自己留下那年輕的琢玉師過夜,肯定會被看到的人戳脊梁骨的。
可是那又怎樣?他送了她這雙跳脫,她也心悅與他,守不守禮,只在他們兩人之間,與他人何干?
只是她確實不能不知廉恥地扶著他進屋歇息,只能給他蓋上一層厚厚的毛毯,一直坐在黑暗中細細思量。此時聽到院中的動靜,便披著衣服走了出來,羞澀地低頭想要解釋自己沒叫醒他。
可在她開口之前,那人就已經衝到了她面前,按住了她的雙肩,急切地問道:“夏姑娘,你是不是叫夏澤蘭?”
夏澤蘭以為陸子岡是從啞舍老闆那處得知了她的閨名,一時間羞意更甚,心中小鹿亂撞,只能胡亂點頭應是。沒想到,下一刻她的手便被對方拽住,拉著她就往院外衝去。夏澤蘭把驚呼憋在喉嚨裡,她此時也察覺出來些許不對勁,京城的夜晚一向都是安靜死寂的,只有在出大事的時候才會馬蹄聲陣陣,而當他們出了後院的門時,就聽到有人高呼“錦衣衛辦事,閒人避退!”的聲音從前面的餐館處傳來。
夏澤蘭聽到那聲音的時候,遍體生寒,錦衣衛在民間那就是地獄的代名詞,而且她看到陸子岡如臨大敵的態度,便知道那些錦衣衛應該是衝著她來的。她抖著唇不敢置信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陸子岡一邊艱難地在黑暗中辨認方向道路,一邊低咒。壬寅宮變是幾個宮女不堪嘉靖皇帝的淫威,奮起反抗,結果沒把嘉靖帝勒死,還鬧大發了。現在宮變事發,嘉靖帝肯定大發雷霆,自然也會徹查端妃宮中上下一切人員,本來應該當值的夏澤蘭不在,被人代職,已經成為驚弓之鳥、疑神疑鬼的嘉靖帝肯定會下令捉拿。
怎麼辦?京城守衛森嚴,錦衣衛無孔不入,就算他領著夏澤蘭去啞舍找老闆,後者恐怕也無法把她保下。且老闆估計已經習慣了每一世的扶蘇轉世,都會死於各種無妄之災,像夏澤蘭這樣只是幼時給了她一塊玉料便撒手不管的情況,現在肯定也不會再多看一眼。
幾乎聽得到身後的腳步聲,錦衣衛只要闖進那間小院,就會知道他們剛跑沒多久,他之前披的那條毯子還留有餘溫。陸子岡茫然地看著五百多年前的世界,一股無力感從心頭彌散開來,令他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陸大哥……你先走吧……”夏澤蘭氣喘吁吁地低聲說道。她冰雪聰明,知道定是宮中出事了,錦衣衛來找的肯定是她,而不是才剛剛進京的陸子岡。夏澤蘭覺得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不禁悽然。
也罷,它們今生本就是有緣無分。
夏澤蘭想了想,把一直抱在懷裡的錦盒遞還過去。幸虧她今晚一直抱著它沒松過手,所以才會一起帶出來。“陸大哥,這對手鐲……還是還給你吧……”她的聲音中帶著極度的不捨,她無比喜歡這對雕琢精緻的玉鐲,更喜歡這雙玉條脫中所蘊含的情意。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可是此時此刻,她不得不讓自己硬下心腸,只能暗歎一聲造化弄人了。
感到錦盒被人接了過去,夏澤蘭垂下頭,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可是她卻在下一秒發現自己要收回的雙手被人死死握住了。
陸子岡從今箇中把那對玉手鐲拿了出來,動作迅速地往她的兩隻手腕上一套,纖細白皙的手腕上戴著那對鏤空連理枝玉鐲,更是襯得她那雙並不算柔嫩的手如同珍寶般嬌貴。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看著夏澤蘭驚愕的雙眼朝他看來,陸子岡伸手抹去她眼角溢位的淚滴,低聲詢問道:“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離開這裡?”
他不想讓歷史重新上演,他要賭一次。
夏澤蘭不知道陸子岡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明明已經知道錦衣衛的馬蹄聲如迅雷般疾馳而來,她的心卻平靜了下來,不管結果如何,這雙玉條脫已經撫平了她心中的不甘。
她靜靜地看著年輕的琢玉師從懷裡掏出一個羅盤,拉著她的手按在羅盤上,然後羅盤便發出了奪目的白光。
三青和鳴鴻在啞舍的店鋪中大打出手,鳴鴻不想悶在那狹窄的黑屋子裡,便把鎖開啟了從啞舍的內間飛了出來,而三青自是勃然大怒。它自從鳴鴻來了之後,自覺得自己就擁有了一項看管鳴鴻這小子的艱鉅使命,此時見它要逃走,自然是緊追不捨。
兩隻鳥又掐成一團,好在它們都有靈智,知道啞舍內的古董價值連城又不好惹,所以非常剋制,倒沒碰壞什麼東西,但是看起來倒是驚險非常。
“砰!”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讓兩隻鳥都嚇了一跳,趕緊分開,卻見突然出現在啞舍店內的陸子岡單膝跪地,正是他剛剛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三青落在陸子岡的肩膀上,小腦袋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臉。
陸子岡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撫摸著三清柔軟的翎羽,平復著心中的怮痛,許久都沒辦法冷靜下來。
羅盤根本無法帶著夏澤蘭一起回現代。
他無法想象她是如何眼睜睜看著他消失的,他的身體變得半透明,她雖然訝異,但依舊歡喜地看著他,為他可以逃脫而高興著。而他毫無辦法,無論他怎麼去抓她的手,最終也只是從她的腕間交錯而過,別說那溫暖的手,就連那冰涼的手鐲都沒有碰觸到。
陸子剛就那麼默默地呆坐了許久,一直到天色光亮,隔壁報刊亭的老大爺擰開了廣播,字正腔圓的播報員在唸著清晨的新聞。
“昨日bj燕郊發現一座明朝古墓,出土了若干件珍品,其中有一對鏤空連理枝玉手鐲,其內側有清晰可見的子岡款,被專家初步認定是嘉靖年間著名琢玉師陸子岡難得一見的玉鐲雕品……”
陸子岡從迷茫中驚醒,連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從櫃檯裡翻出手機,上網調出這一則新聞。當他看到那對玉手鐲的照片時,不僅跌坐在了椅子裡。除了因為埋在土中而產生的沁色,那款式紋路大小,無一不和他昨日送出去的那對玉跳脫一模一樣。
他抱著頭低低地笑出了聲,沒有管三青在他身邊關心地跳來跳去。
他沒有改變歷史嗎?
不,某種程度上,還是改變了。
只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