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還是汝來保管吧,吾覺得隨身帶著這個不穿衣服的男人,很有壓力。”扶蘇嘆了口氣,把頸間的水蒼玉吊墜解下,遞了過去。
老闆接過這個水藍色的耶穌基督吊墜,他知道這只不過是扶蘇的藉口,因為若是扶蘇不想歸還醫生的身體,只消毀掉這個吊墜,而醫生的靈魂沒有了依附的載體,自然會魂飛魄散。
老闆低著頭,為自己懷疑扶蘇而感到愧疚。不過他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把這個依舊帶著體溫的吊墜系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對面一直淺淺微笑的扶蘇見狀,深邃的眼眸裡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和氏璧
兩人各懷心思地用過早飯,老闆照例翻出上好的龍泉青瓷泡了壺消食的碧螺春,看著繚繞而上的水汽對面那張熟悉的臉容,竟有些莫名的尷尬。
他也試著找些話來說,可是他和扶蘇的時差相隔兩千多年,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有說不完的政事和策論,現在大秦帝國已經成為歷史,這些話題顯然已經過
時。而扶蘇現在擁有著醫生的記憶,向他解釋這兩千多年的變化也顯得有些多餘。一時之間,老闆竟只能愣愣地聞著茶香,不知說什麼是好。
幸好在一盞茶的時間過後,扶蘇提出了想要在啞舍裡逛逛的要求,老闆鬆了口氣,欣然帶著他往啞舍的內間走去。
啞舍裡的古物眾多,老闆知道,就算扶蘇擁有了醫生的記憶,但靠著醫生那點可憐巴巴的歷史知識,恐怕對著這些古董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他便留意著扶
蘇的目光,見他對哪個古物好奇,便在一旁詳盡地介紹。一天很快就過去了,老闆帶著扶蘇去他和醫生經常吃的川菜館吃晚飯,自忖他這一天說的話,恐怕都比
他這麼多年來說的還多。
這一日,老闆頸間的水蒼玉依舊毫無聲息,他記得之前那個推理小說家的靈魂被封在這條項墜中後,第二天就醒過來了。他有些擔心醫生的靈魂是不是除了什麼
問題,但又想到醫生本來命中註定去年就要殞命,靈魂力本來就差常人許多,現在還未醒轉,倒也正常。
這一夜,老闆在啞舍中挑挑揀揀,打算事先把第二日給扶蘇鑑賞的古物準備出來,一直忙到天光亮。他先一步出門去買早點,回來的時候找遍整間啞舍,最後卻
在關著小赤鳥的房間裡發現了扶蘇的身影。
被餓了一天兩夜的小赤鳥正要死不活地趴在鳥籠裡,身上的傷痕已經痊癒,但翎羽禿掉許多,赤紅色的羽毛上還凝結著斑斑血跡,端的是無比可憐。
扶蘇拿過老闆遞過去的早點,並未自己吃,而是掰下手中的花捲,用筷子夾著送進鳥籠中。“鳴鴻,來,吃點東西。”
老闆並未阻止,他倒不至於把對胡亥的怒火遷怒到一隻小鳥身上,不餵它吃東西,只不過是因為三青還在生氣。況且這隻可以化為神刀的小鳥,估計也不會因為
餓這麼兩天就命歸西天。而且,他也不認為他就算喂,這隻傲嬌的小鳥就會吃。
果然,扶蘇伸過去的筷子根本就沒有任何吸引力,小赤鳥只是瞥了一眼,就堅決地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老闆沉默了片刻,把手裡拿著的牛肉乾地給復甦,按照經驗來說,這貨應該是吃肉的吧。
牛肉乾果然得到了小赤鳥的特別關注,幾乎連掙扎都沒有就立刻撲了過去。扶蘇的心情很好,見小赤鳥靠在籠子邊上叼牛肉乾吃,便把手指頭伸了進去,為它梳
理慘兮兮的翎羽。
“畢之,一會兒就把它放了吧。”扶蘇柔聲說道。
老闆怔了怔,他到沒想把這隻小鳥怎麼樣,但總歸想著胡亥會為了它親自來一趟這裡,他們兩人也可以因此有個見面交談的機會。這次的事情,都因胡亥而起,
他必須有個交代。
“秦國的故地,便是一隻鳥的形狀。古有‘秦為大鳥,負海內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擊韓魏,垂頭中國,處既形便,勢有地利,
奮翼鼓鶴,方三千里’的說法。”扶蘇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不徐不疾,聽上去就令人享受。
老闆有些訝異,不知道為何扶蘇會突然跟他說這些。
“畢之,汝可知吾嬴姓家族的起源?”扶蘇收回手,用一旁的絹帕將從鳴鴻身上沾染的血漬擦拭乾淨,又撿了塊牛肉乾,細緻地撕碎了再餵給小赤鳥。
老闆點了點頭,在房間裡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在《秦本紀》中記載,嬴姓家族的始祖為大費,大費輔佐大禹治水,帝舜賜給他一面‘皂遊’,
就是一面掛著黑色飄帶的旗幟。那面大旗,也就是……”老闆微一停頓,穩了穩心神之後才續道,“也就是我身上的這件赤龍服的衣料。”
“是啊,據說那面皂遊做了兩套衣服,居然還有保持肉體不腐的功效,當真是奇妙。”扶蘇勾唇輕笑,“且不說這個,先祖大費在治水之後,便輔佐帝舜馴養鳥
獸,被賜‘嬴’姓。而鳴鴻便是嬴姓家族的守護神鳥。”
老闆的目光落在鳥籠裡吃得昏天黑地的小赤鳥身上,完全沒感覺到這傢伙哪裡有守護神鳥的能力。“可我以前怎麼從未見過它?”
“在商湯王朝,嬴姓家族是大姓貴族,富貴無雙,可是在周朝時期卻被西逐三百年,在窮苦之地咬牙過日子。商湯時期的嬴姓寶藏,藏在一處,有鳴鴻看守,也
只有吾族的族長才能知道準確地點。”扶蘇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眯了眯眼睛道:“看來,胡亥是得了那寶藏。”
老闆已經注意到,扶蘇對胡亥的稱呼已經不再是暱稱,而是稱呼他的全名。
“你在怪他。”老闆這句話並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扶蘇扶著額頭低低地笑了起來:“怪他又有何用?人,是無法改變過去的。”
老闆黯然,也不再去勸他,而是徑自起身開啟了鳥籠的門。然後走到一旁把窗戶開啟。
冰冷的寒風灌入了溫暖的屋中,埋頭大吃的小赤鳥被凍得一哆嗦,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大開的鳥籠和窗戶,立刻興奮地展翼而飛。自然,在走之前不忘記叼走鳥
籠邊上的那一包牛肉乾。一貫潔癖的老闆無法忍受小赤鳥吃得遍地都是碎渣,便走出去拿掃帚清掃。
“畢之,人雖然無法改變過去,卻有可能改變未來。”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扶蘇呢喃的聲音傳來。
老闆只是略略停滯了腳步,片刻之後,便重新邁步離去。
而當他重新回到屋子中時,屋內卻已經空無一人,獨留那個沒有關緊的鳥籠門,在從窗戶吹進來的寒風中來回擺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四
老闆獨坐在天井之中,在夜晚的寒風中保持著一個姿勢,已經不知道多久了。
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個空了的匣子,那裡面原本應該放著的,是天下至寶和氏璧。但是這方傳國玉璽,卻在昨天和扶蘇一起消失了。
事到如今,就算老闆想往最好的那個方面去想,也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說法。
天空上的明月已經圓如玉盤,今天本來是約定好扶蘇歸還醫生身體的夜晚,可是老闆卻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天井之中時,漠然地看了過去,疲憊的說道:“殿下今晚出現,不是為了遵守約定吧?”
扶蘇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長身玉立。他挺直的鼻樑上並沒有戴眼鏡,過長的劉海向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俊秀的面容更顯得貴氣逼人。他在天井的入口處停下腳步,雙手插在了風衣的口袋裡,如同以往一般溫柔地笑道:“其實吾不應該來的,但是吾怕吾不出現,汝會在這裡坐一整夜。”
老闆的手按了按已經被夜風吹得冰冷一片的額頭,淡淡地自嘲道:“就算坐一整夜又如何,我的身體又不會得傷寒。”
兩人因為他的這句話,陷入了尷尬的沉默,老闆的目光落在已經空了的玉匣之中,木然問道:“殿下是什麼時候打算不遵照約定的?畢之可以看得出來,當時殿下應允之時,是真心實意的。”
扶蘇喟然一嘆,從口中撥出的無奈在冰冷的空氣中變成了一團白氣,轉瞬間又被寒風吹得一乾二淨。“吾已經死了,自然不能再害另一個無辜的人平白無故地喪命。但汝卻告訴吾,這具身體本來就是吾的轉世。”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是你的所有物。”老闆不由自主地伸向脖頸間掛著的水蒼玉吊墜,已經第三晚了,醫生的靈魂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扶蘇聞言邁動了腳步,一直走到了老闆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石凳上的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可是他對汝很重要,不就是因為他是吾轉世的原因嗎?”
老闆如遭雷擊,整個人僵硬在那裡,甚至連血液都要凝固了。
是這樣的嗎?他對醫生另眼相看,難道只是因為他是扶蘇轉世的原因嗎?
不,絕對不是的。他每一世每一世地追尋著扶蘇的轉世,並不是他想要做什麼,而是想要幫助扶蘇的轉世擺脫早夭的詛咒。從一開始的近身保護,到後來的不聞不問,他的心境也在隨之變化。可是醫生是不同的。
老闆回憶著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醫生為了他,甚至可以在秦陵地宮陪他同生共死。這麼漫長的歲月以來,他是少有的幾個不假思索地擋在他面前的人。以前的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他不想失去這最後一個。
老闆鬆開了手中的水蒼玉吊墜,抬頭直視著面前這個擁有著醫生面容的扶蘇,沉聲道:“他和你,不是一個人。”
扶蘇的眼眸深邃了一下,卻並未說什麼,而是話題一轉到:“畢之,還記得父皇當年為何頻頻東巡否?”
老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起此事,但這種詢問的語氣,讓他很快就回憶起當年兩人對答策論的情景,微一愣神之後便開口答道:“那時有術士進言,曰:‘東南有天子氣’,始皇帝便親至,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四海,厭之。”
扶蘇充滿回憶地笑了笑:“畢之,汝認為父皇此舉如何?”
老闆沒有回答,這段記憶從心底的深處慢慢地浮了上來,當年他們兩人還就此事討論過數回,雖然認為始皇帝此舉可以昭示君威,震懾各方勢力。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始皇帝頻繁出遊,為刺客製造了良好的行刺機會,也難以保證對中央政權的掌控。最後的結果也是如此,始皇帝死在了東巡的路上,若是沒有此事,那麼趙高和李斯也不會那麼輕易地扶植胡亥登基。
“厭乃壓,鎮壓之。”扶蘇微微一笑道:“畢之猜猜,這東南的天子氣,父皇當年使用什麼來厭之的?”
老闆一怔,隨即脫口而出道:“碣石!”
“沒錯,父皇多次東巡,一共立下了七塊碣石,可惜整個乾坤大陣必須要立下十二塊碣石才能完成,父皇並未堅持到最後。若是整個陣法大成,中原之地將在父皇的掌控之下,大秦帝國定會屹立萬世而不倒。”扶蘇的聲音依舊是不徐不疾,可是其中蘊含的氣焰卻足以讓他身周的空氣升溫。
老闆沉默了下來,這件事雖然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如果結合他當年察覺出來的各種古怪來看,便會有種原來如此的恍然之感。他低頭沉思了片刻,忽道:“光靠碣石無法壓制天子氣,那些碣石之下,埋著的應是十二銅人吧?”
這回輪到扶蘇一怔,隨即輕笑出聲道:“果然是畢之,一猜就中。”
老闆並未因為猜中了答案而有什麼高興的表情,他在這兩千多年的歲月裡,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古董。可是他卻從未看到過秦始皇那十二個銅人的下落。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秦始皇為了防止天下不平,便收集了天下的兵器,聚之咸陽,全部銷燬之後鑄成了十二個巨大的銅人,重各千石,置廷宮中。這是表面上的十二銅人,可是老闆卻知道,這十二個巨大的銅人只不過是威懾天下而做成的空心銅人,後來在東漢末年被董卓熔去煉了銅錢。可是用真正的珍惜銅精而煉成的真人大小的十二銅人,才是秦始皇的最愛,至今下落不明。
原來,竟是佈陣所用。
老闆越思考下去,就越覺得無比的心寒。扶蘇此時跟他提這件事,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打算把始皇帝的陣法繼續布成嗎?而他又是從何處知道了這些?難道他昨日是跟著放走的鳴鴻鳥,去見了胡亥?究竟城府需要多深的人,才能和曾經殺死自己的人握手言和?
老闆看著扶蘇依舊淡笑的臉容,忽然覺得,隔了兩千多年,他已經變得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了。
“畢之,汝想的不錯,吾打算繼續完成乾坤大陣。”扶蘇笑得依舊溫和,可是他說出的話卻氣勢迫人,“到時中原之地之上的所有人,將會奉吾為主,重現大秦帝國的榮光。”
老闆並不覺得扶蘇說的是大話,既然是秦始皇都信奉的陣法,不惜冒險也要完成的陣法,肯定是自有其妙用。而且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乾坤大陣應該是他師父所畫。想到自己因為師父所留的長生不老藥而活了這麼長時間,那麼這個乾坤大陣說不定真能掌控人心。
老闆活了這麼久,除了當年為了報仇而化名韓信,干涉了楚漢相爭之外,從未覺得自己有資格可以高人一等,可以改變或者參與什麼。歷史的年輪,從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有任何的停留。也許扶蘇再早幾百年醒過來,還會有一拼之力,但現在,他卻是在做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老闆低下頭,看著空空如也的玉匣,此時夜空開始飄下零落的雪花,這個城市少有冬季下雪,讓許久未見過雪花的老闆呆愣了半晌,之後才沉聲道:“那你拿走的和氏璧,就是啟動陣法的關鍵吧。”
“沒錯,這傳國玉璽是父皇親自操錕鋙刀刻字的神器。的傳國玉璽者得天下,這是後世歷代的統治者都知道的事,可是卻無一人知道,這和氏璧真正的用法。”扶蘇的雙手撐在石桌上,俯身對他認真地說道:“畢之,汝答應過吾,會一直在吾身後。這句話,還算否?”
老闆並未直接回答,而是低垂了眼簾,看著飄落的雪花在石桌上一片片融化,成為一滴滴深色的水漬。“把身體還給他吧,我答應你以後會給你找個適合的身體。”老闆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說道,“他只是個平凡的醫生,若是殿下胸懷大志,自然應當找個更適合的身份。”
扶蘇緩緩地直起了身體,臉上掛著的笑容卻慢慢地冰冷起來。“畢之,汝在搪塞吾吧?那個異族的法老王就是靈魂狀態吧?但他自從那天回到權杖中休息之後,就從未出來過。汝答應吾?那是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汝能保證吾下次醒來,父皇的陣法還在?”
老闆默然無語,他的確不能保證。
扶蘇的靈魂和當初蕭寂的情況不一樣,蕭寂是新忘,而扶蘇的靈魂已經漂泊了兩千多年。
“所以現在汝也毫無辦法,若不是吾心甘情願地讓出身體,那個醫生也無法搶回自己的身體。”扶蘇有恃無恐地笑了笑,“畢之,這幾天來吾不斷地試探汝,一直等汝回心轉意,可是汝卻一次次地讓吾失望。那個承諾一直站在吾身後的少年,已經不在了嗎?”
老闆抬起了頭,直視著這個在雪花飛舞的夜空中傲然而立的男子。
扶蘇一直說話都不徐不疾,這次也一樣。
“畢之,如還是和從前一樣。陷入兩難之境,向來都是難以抉擇。”
“沒關係,如同往日一樣,吾來幫汝選擇。”
“畢之,汝會選擇吾的吧?就想以前一樣。”
那個人這樣笑著說,一如兩千多年前一樣。
他曾經多麼想要再看一眼這樣的笑容,可是此時終於看到了,卻渾身冰冷。
“不,我會阻止你。”老闆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的臉上有幾片雪花飄落,隨即融化成水滴,慢慢地沿著他的臉頰滑落,就像是晶瑩的淚滴。
老闆知道,他對扶蘇的友誼,已經在時間的湮滅裡,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扶蘇了。
或者,他從未認識過真正的扶蘇。
“畢之,其實吾沒有變。”
“變的是汝啊……”
夜空中傳來了一聲複雜的嘆息,當老闆回過神時,他的面前已經空無一人,陪伴他的只有夜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和桌上空空如也的玉匣。
是啊,對於復甦,只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的時間,他卻已經獨自經歷了兩千多年,心境早已無比滄桑。原來,變的是他嗎……
在呆坐了不知道多久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想起。“咳,老闆,能不能給我解釋下,現在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
老闆的唇邊,出現了這幾天之中的,第一個笑容。
“咦?老闆,你不是說扶蘇是要計劃顛覆天下的嗎?怎麼還來醫院上班?”
老闆站在醫院的走廊裡,遠遠地看到扶蘇整個淳戈兩人有說有笑。若不是因為扶蘇並沒有戴眼鏡,他幾乎都會以為站在那裡的就是醫生本人。
這種錯覺連醫生自己都有,只聽他氣憤地叫嚷道:“那混蛋居然不光霸佔了我的身體,還把我的工作和朋友都霸佔了!他手腕上帶的那個可是我去年攢錢買的浪琴索伊米亞機械錶啊!平時都是供起來捨不得戴的說!”
其實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老闆早就習慣了醫生脫線的性格,淡淡道:“他需要你的身份,才容易安靜地實行他的計劃,而且擁有你的記憶之後,做手術自然不在話下。這樣也好,你的工作最起碼不會丟。”
“嗯,不錯,有人替我打工卻是挺爽的,就怕這位大少爺把我銀行卡里的錢都花光了啊……”醫生痛心,擁有他的記憶,那豈不是連銀行卡密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闆按了按微痛的額角,覺得醫生擔心的重點完全不對勁,扶蘇和胡亥既然聯手,那還差醫生銀行卡里的那點零頭?
“對了,老闆,你已經想好怎麼破壞他們的計劃了?”醫生此時才有了點危機感,若是他拿不會自己的身體,那一切都是浮雲啊!
“想要拿回身體,必須扶蘇心甘情願地交換身體才行。”老闆停頓了一下,其實他可以讓扶蘇魂飛魄散,也是可以拿回醫生的身體的,可是他下意識地避免了這個方法,“所以只要讓扶蘇認識到,乾坤大陣無法運轉即可。”
“哦?那如何幹擾他們?”醫生覺得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個少年漫畫之中,反角boss有邪惡大計,那麼就需要有英雄出現來拯救世界!
“乾坤大陣鎮壓的是天子之氣,那麼只要選取十二個具有天子之氣的古物,分別破除十二銅人的厭氣即可。”老闆淡淡地解釋道,只是話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很困難。啞舍裡天子用過的器物數不勝數,但選出十二個頂級古物,卻是很難抉擇的。
他最後看了一眼在走廊另一邊的扶蘇,後者也正巧抬起頭向他看來,俊逸的臉容上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隨後卻毫不留戀地轉身而去。
老闆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他答應過他,會一直在他身後跟隨。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跟著他的腳步,而是轉身離去。
兩千多年前,他說過,為了自己堅持的信念,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不會後退一步。可是在兩千多年後,他知道,再堅持的信念,也會有崩潰的那一天。
這次,他向左,他向右,兩人在一條直線上,越走越遠。
再見,就是敵人。
因為他們所堅持的信念,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