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光線比外面略暗,所以點著兩盞燈,正好照亮整個正中空懸的主位——那是父親劉備的位置。
左側首位端坐的正是關羽,身姿挺拔如松,面若重棗,鳳目微闔,一手捋著長髯,不怒自威。
坐在對面右側首位的則是自己的老師徐庶,一身素淨文士袍,面容清癯,見到劉禪進來,微微頷首。
“阿斗來了。”關羽捋了捋長髯,低沉渾厚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到前面來。”
劉禪定了定神,邁著小步走到堂中,對著關羽和徐庶分別躬身行禮:“二叔,先生。”
禮數週全,聲音清脆,雖帶著童音,卻並無慌亂:“不知二叔喚阿斗前來,所謂何事?”
關羽丹鳳眼微抬,語氣卻比平日和緩些許:“汝父有信至。”他拿起案上一卷帛書,“信中言明,需汝與元直同閱。”
劉禪點點頭,環顧四周,江夏太守劉琦、師友從事伊籍,孫乾叔父、糜芳舅父都不在此,那說明並非正式軍議。
那自己父親的信中多半就是家書!
既然是家事,那此刻就只有二叔與小侄!
想到此處,劉禪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前世尚在荊州時,二叔待他極好,常帶新奇玩物與各類小寵,便是自己頑皮揪他寶貝鬍子,也從未真正呵斥。
只是入蜀之後,天各一方,縱使二叔匆匆回成都,亦多忙於軍務,難以再見。
再後來便是荊州噩耗傳來……
重活一世,他格外珍惜能與二叔相處的點滴。更知二叔面冷心熱,最是吃軟不吃硬。
當下,他立刻仗著年紀小,蹬蹬蹬跑到關羽案前,伸出小手,奶聲奶氣地撒嬌:“二叔抱抱!阿斗看不見!”
雖然有些肉麻,但他此時身體尚為幼子,身高雖然已經到關羽腰間,但臉上的嬰兒肥尚未消散,所以反而表現的憨態可掬。
關羽眉頭習慣性地一蹙,似乎想維持長輩的威嚴,低聲呵斥:“胡鬧!議事之地,成何體統!”
然而那呵斥聲並無多少力度,更像是一種無奈的宣告。
他看著侄兒那粉雕玉琢、滿是期待的小臉,終究是繃不住那冷硬的面容。
“罷了!”他輕哼一聲,長臂一伸,如同撈起一隻小豬般,將圓乎乎的劉禪輕鬆提抱起來,安置在自己膝蓋上。
動作看似粗放,落座時卻下意識地調整了姿勢,讓小傢伙坐得更穩當些。
劉禪如願以償地坐在二叔懷中,便也老實了,靜靜的等關羽讀自己父親來信。
果不其然,劉備來信多是與關羽、徐庶敘舊,順便炫耀戰事順利。
當然,也少不了“三弟智取長沙!”“三弟擒獲黃忠!”“為兄又得兩位猛將!”
直到信箋末尾,劉備的筆觸轉向了愛子:
“……吾兒阿斗:汝所薦之賢才,包希仁(包拯)實乃王佐之器!
其運籌帷幄,兵不血刃,便將長沙豪強蠹蟲一網成擒,為我軍籌得如山軍資糧秣!
吾心甚慰!
望我兒珍之重之,常伴賢者左右,虛心受教。
他日學有所成,當解民倒懸,興復漢室,方不負此身,不負此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