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不能再等了!”朱然剛鎮壓完港口內因過度勞累而暴動的匠戶,嘶啞著嗓子衝進艙室,
“所有能裝船的物資,包括最後一批從建業搶運來的金銀細軟和匠戶名冊,已經全部強行塞上船了!
再拖下去,漢軍隨時可能……”
“報——!!”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撞進來,面無人色,
“啟稟至尊!西南海域!
發現大批懸掛漢軍‘鄭’字旗的鉅艦!正全速向句章港逼近!
距……距離已不足百里!”
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駱駝!
鄭成功的艦隊來了!
那個封鎖蔣欽、威震海疆的鄭成功!他是來封鎖句章出海口,要將他們徹底堵死在港口裡!
孫權眼前一黑,踉蹌幾步,被呂蒙死死架住。
“走!立刻走!”孫權猛地推開呂蒙,狀若瘋魔,聲音尖銳得幾乎刺破艙頂,
“揚帆!出海!去夷州!快!!!”
最後的時刻終於降臨。句章港內一片末日景象。
被強徵的匠戶在士兵的鞭撻驅趕下,哭嚎著被塞進擁擠不堪、如同沙丁魚罐頭般的船艙。
珍貴的典籍圖譜被粗暴地堆疊在陰暗潮溼的底艙。
金銀財寶由親兵嚴密看守,卻掩蓋不住整支船隊瀰漫的倉皇與絕望。
孫權在朱然、呂蒙及一眾死士的簇擁下,幾乎是逃竄般登上了最大的旗艦。
他最後回望了一眼狼煙四起、殺聲彷彿已近在咫尺的句章港,眼中只剩下刻骨的怨毒與深不見底的恐懼。
“起錨!升帆!快!!”朱然厲聲嘶吼,聲帶撕裂。
巨大的船帆在混亂中艱難升起,繩索摩擦著桅杆,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吃水極深的龐大船隊,如同受驚的鯨群,笨拙而倉皇地開始移動。
就在鄭成功艦隊那如林的、鋒銳的桅杆剛剛刺破西南方向的海平線之際,這支承載著江東最後希望的船隊,
終於狼狽不堪地駛離了句章港的束縛,一頭扎向茫茫大海深處——那傳說中蠻荒的夷州,倉皇遁去。
腥鹹的海風撲面而來。
孫權佇立在旗艦甲板高處,雙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船樓欄杆,骨節發白。
他望著身後漸漸縮成一條模糊黑線的江東海岸,心如刀絞,那是他父兄兩代浴血拼殺、他半生殫精竭慮打下的基業!
錦繡江東,六郡八十一州!
如今,竟被逼得如同喪家之犬,拋家舍業,倉皇逃離!
恥辱和悲憤像岩漿一樣在他胸中翻騰。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環顧左右。
狂風捲起他的袍袖,獵獵作響。
文武分列於甲板,人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悸和對未來的茫然。
武將之列:
黃蓋、程普、韓當、朱治:這四位鬚髮皆白或已花白的老將,如同磐石般矗立。
他們是東吳三代元老,從孫堅時代起便追隨孫氏,忠誠與能力歷經戰火淬鍊,無可挑剔。
此番出海,他們亦是最早、最堅定的支持者。
黃蓋眉頭緊鎖,佈滿皺紋的臉龐如同刀刻,眼神凝重地望著波濤洶湧的前路;
程普扶著腰間的古錠刀,腰桿挺得筆直,但眼神深處難掩疲憊;
韓當則沉默地注視著後方越來越小的船影,臉上肌肉微微抽動。
朱治一身文士裝扮,他因早年追隨孫堅落下舊傷,早已卸下軍職,轉為文官。但此刻卻依舊與三位老臣站在一起,顯然是為前途迷茫而尋找安慰。
呂蒙、周泰、董襲(注:本應歿於211年對曹作戰,本書無此役):
此三人乃他孫權親手從軍中擢拔、一手栽培的良將,是江東新一代的脊樑。
呂蒙眼神銳利如鷹,緊抿著嘴唇,不斷掃視著海面和艦隊情況,心思縝密;
周泰赤裸的上身佈滿新舊交錯的傷疤,如同猙獰的圖騰,他抱著雙臂,虯結的肌肉緊繃,像一頭隨時準備搏殺的猛虎,此刻臉上卻帶著對故土的不捨;
董襲身材魁梧,沉默寡言,像一尊鐵塔,眼神中透著堅毅,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縱然他們各有瑕疵,卻皆是孫權此刻最可倚仗的心腹肱骨。
徐盛、淩統、甘寧:彭澤大戰的慘烈,在這三人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徐盛左臂用夾板固定著,吊在胸前,臉上帶著一道尚未完全癒合的猙獰疤痕;
淩統步伐微跛,那是被重型戰馬踏過的舊傷;
甘寧雖然站得最直,但臉色蠟黃,顯然內傷未愈。
他們的部曲在彭澤幾乎被打光,親信死傷殆盡,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
然而,他們終究是軍中驍銳,武藝膽識猶存,來日或仍堪大用,故亦在隨行之列。
他們的眼神中,除了悲涼,更多的是不甘和蟄伏的兇戾。
還有朱然——這位雖然出身江東四大姓之一的朱家,卻是舉族投奔的最大功臣。
他此刻正大聲指揮著水手調整風帆,嗓子依舊嘶啞,但動作乾脆利落,眼神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
正是他說服了家族長老與父親(叔父,過繼)朱治,押上了整個朱家的未來。
此外,甲板後方,尚有若干非世族出身的中下層將校侍立,他們大多神情緊張,緊握著武器,目光在至尊和茫茫大海之間逡巡。
孫權一一望去,這些熟悉的面孔,這些在絕境中依然選擇追隨他的人,讓他冰冷絕望的心中,終於泛起一絲微弱的暖流和稍許的寬慰。
能追隨他共赴這未知的茫茫大海,奔向生死未卜的前程,這些人的忠誠,已然毋庸置疑,是支撐他繼續走下去的基石。
文臣之側,則顯得形單影隻,異常冷清,僅餘兩人:
魯肅:這位身材高大、面容敦厚的謀士,獨自站在武將佇列稍後一些的位置。
當年由周瑜引薦至江東,既非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亦與曹劉無甚糾葛瓜葛,其戰略眼光和敦厚品性深得孫權信任。
此刻他眉頭深鎖,望著波濤起伏的海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憂慮之色比其他人更深沉。
他是孫權此刻唯一能與之商議長遠之策的文臣。
步騭:身為孫權正室步練師的長兄,血緣之親使其天然被納入核心信任之列。
他站在魯肅身旁,臉色有些蒼白,顯然不太適應劇烈的海上顛簸,但眼神還算鎮定,努力維持著士族的儀態。
他的價值,更多在於其身份帶來的穩定性和與至尊的特殊聯絡。
至於其他文臣……
諸葛瑾乃漢軍軍師諸葛亮之兄,整個遷徙密謀,,孫權從頭至尾都未讓其參與分毫,此刻其人尚在建業主持那註定淪陷的殘局,是棄子,也是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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