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凜然道:“兩位前輩教導,拓拔野永銘於心。”眾人相視而笑。
到了此刻,拓拔野心下已是一片明瞭,想通了所有關節。今夜這一場陰差陽錯的巧合,使得他無意之中吸得當世四大高手的雄渾真氣。但這四人的四屬真氣太過強猛,非他現在所能承接,動輒有經脈迸炸之兇險。正當五人彼此絞纏、生死一發之際,雙頭老祖正巧殺到。
老怪傾盡全力所發的“八脈飛龍”逆向撞擊五人氣旋,將彼此生生震散,無意間反倒救了他們的性命。
五人分散後,五屬真氣集結在拓拔野經絡、心腦,窒堵鬱積,難過已極,令他心跳氣息盡皆頓止。
偏巧此時老怪甦醒,再次化為獸身奮力猛擊,使得他經絡內漲堵的五屬真氣反震迸彈,得以化散。老怪卻猶如被當世五大高手合力猛擊,重傷在身,更難抵擋,登時斃命。
此事說來錯綜複雜,匪夷所思,其中巧合之處更比比皆是。若不是赤松子、風伯輸入他氣海的真氣激起定海珠逆旋,就不會形成那古怪而強猛的氣旋渦流,將眾人真氣源源吸入;若不是五人分屬五族,便不會形成“五氣合脈”的兇險情境;若不是他為五德之身,修行過“潮汐流”、五行相化,他便不能依據體內真氣改變、修復經脈,苦苦支撐如此之久;若不是雙頭老祖及時趕到,他們只怕早已氣爆或氣竭而死……但是陰差陽錯,竟使得他們化險為夷,此中緣由或許只能歸結為冥冥天意。
白帝突然想起一事,將拓拔野召到一旁,沉吟傳音道:“拓拔太子,下午你與北海真神決戰之時,突然使出一套奇怪的刀法,與本族失傳已久的‘天元訣’有些相似,不知是由何處得來?”
他對此事始終心存疑惑,甚感不解,是以今夜去而復返,想問個究竟,不料卻捲入這場意想不到的變故中。
拓拔野不敢隱瞞,當下恭聲傳音,將昨日追入南淵之後如何遇見古元坎石化之軀,如何誤打誤撞經由不死神樹返回前生之事一一道來,至於遇見螭羽仙子、清蘿仙子之事則略去不提。
白帝聳然動容,此事之離奇古怪,猶在今夜之上。悵然道:“想不到古前輩竟是石化於南淵之底!”凝望拓拔野,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道:“難怪寡人初次見你,便覺得你與本族有莫大淵源,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古前輩轉世。”又是歡喜,又是唏噓。
他出神了片刻,傳音道:“拓拔太子,此事你不必向其他人提起,否則只怕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拓拔野大奇,請教其故。
白帝目中掠過黯然沉痛之色,淡然道:“古前輩雖是本族大英雄,卻因某種緣由深受本族忌恨,八百年來一直不得平反正名。他的‘天元逆刃’又關係到‘回光神訣’,是各族覬覦的寶物,倘若眾人得知他坐化南淵之底,只怕從今往後,崑崙永無寧日,太子永無寧日。”
拓拔野凜然應諾,心想:“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古前輩與母族勢如水火?”但心知此事必定是金族禁忌隱秘,不敢多問。
過了片刻,簷鈴脆響,石門款叩,陸吾帶著長乘神、神牛勃皇等金族頂尖高手匆匆趕到,各個神情凝重,風塵僕僕。
拓拔野等人見西王母未來,微覺不妙,果聽陸吾等人拜倒沉聲道:“我等護駕來遲,萬請陛下恕罪!今夜崑崙上下發生咄咄怪事,千名巡邏偵兵、三百隻守崗的六首樹鳥全部失蹤,各峰貴賓館的哨兵都有意外死傷,似是有大批外人秘密侵入。現在王母正指揮各部全力搜尋,查尋線索。”
眾人變色相覷,寒意大盛。
崑崙山的防衛素以嚴密著稱,巡邏偵兵、守望鳥獸更是機敏之極,究竟是何方神聖這等了得,竟能趁著狂風暴雪,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所有崗哨,侵入崑崙群峰?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白帝沉聲道:“各族貴賓可有傷亡?”
陸吾道:“目前尚未發現。王母已經增派大量衛兵前往諸峰護衛。”白帝似是鬆了一口氣,沉吟片刻,令陸吾等人立即前往各峰巡邏,自己與拓拔野等人則隨著眾衛士趕往崑崙宮恆和殿。
這一夜,崑崙風雪漫漫,偵兵不絕,但直到雄雞唱曉,東方漸白,始終再沒發生什麼玄異之事。白帝、王母不敢放鬆警惕,增派精兵扼守各峰要道,以防不測。
翌日清晨,雲開雪霽,晴空萬里。
數十里瑤池結了一層厚冰,宛如一面巨大的水晶圓鏡,倒映著巍巍雪山、朗朗晴天,渾然一體,頗為壯麗。
經過一夜暴風雪,瑤池宮一片狼籍,宮閣殿宇多有破壞殘損,王母急遣八百能工巧匠全力修復,到了中午時分,瑤池宮已是煥然一新。
冰湖如藍晶翠玉,宮宇似冰雕玉琢,紅牆綠欄水光搖曳,琉璃金瓦殘雪覆蓋,在陽光下粲粲生輝,別有一番清雅寥闊的韻味。
各族群雄在金族眾迎賓使的引領下,有條不紊地穿廊入殿,入席坐定。絲竹鼓樂喧譁熱鬧,使女衛士穿梭不絕,酒菜蔬果源源不斷地送至眾人桌前,一切井然有序,與昨日殊無二致。
眼見金族效率若此,群雄心中均生肅然敬服之意。
拓拔野與雨師妾、龍族群雄迤儷入殿之時,八殿無不轟動,土族群雄、海外番侯紛紛起身,鼓掌叫好。顯然,昨夜龍神太子手足不動,震死北海水神之事早已不脛而走,漫山皆知了。
水族群雄瞪視拓拔野,直欲噴出火來,心中驚疑、憤怒、恐懼、羞恥、迷惑……不一而足。烈碧光晟、句芒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拓拔野,雖不言語,但驚異駭訝,厭憎更甚。
拓拔野視若不見,牽著雨師妾的素手,微笑著翩然穿過,與姬遠玄、烈炎等人招呼問候。他們俱極歡喜,紛紛離席向龍女送上異寶珍奇,作為賀禮。一時間萬千目光睽睽畢集,拓拔野二人再度成為八殿焦點。
龍女此生慣出風頭,受人矚目原已是稀疏平常之事,但不知何以,此刻戴著面罩與拓拔野攜手穿行,竟是芳心劇跳,雙頰滾燙,彷彿又變作當年那單純快樂的少女,心底裡從未有過的驕傲、害羞與歡喜。
眾人坐定之後,鐘聲鏗然,八殿肅靜。
陸吾朗聲道:“今日進行駙馬選秀的最後一輪比試,每組優勝者便可作為駙馬人選。第一組,赤帝烈碧光晟、炎帝烈炎、鐵木將軍刀楓。第二組,南炎神祝龍石、黑白島主杜嵐、水仙城主江冰戀,第三組,水族公子燭鼓之、土族公子姬遠玄、龍神太子拓拔野……”
頓了頓道:“既然昨日拓拔太子已經宣佈退出選秀,今日的第一場比試便由燭公子與姬公子進行。”
八殿鬨然,拓拔野遠遠地望向白金大殿中的纖纖,她今日戴著雪蓮花冠,銀絲白裳隨風捲舞,彷彿蓮花開落。俏臉雪白,淡施脂粉,掩不住雙眼紅腫,似是哭了一夜。螓首低垂,長睫顫動,冷冷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拓拔野心下黯然,想要傳音與她,卻又不知說些什麼,終於不敢啟口。
雨師妾知他心意,悄悄地握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今日蟠桃會散後,我和你一齊去看看她罷。她終究是你妹子,倘若因此生分了,豈不可惜?你低聲下氣地哄她一鬨,陪個不是,她多半便心回意轉啦。”
拓拔野心下感激,點頭微笑,但想起昨日纖纖決絕的言語,心中卻是殊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