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是南陽仙子?”那女子“啊”的一聲,顫聲道:“赤郎!你記得我啦!”歡喜之下竟似要哭出聲來。
“糟糕!”蚩尤心道:“這麼一來她可認定我就是那什麼龜蛋赤郎了。”連忙否認。
果不其然,那女子道:“你不要騙我了,赤郎。倘若你不是赤郎,又怎麼會知道我是南陽仙子?又怎麼會在今日到這宣山來找我?又……又怎麼會和他一樣的狂妄倔強?赤郎!你一定就是赤郎!”
“呼”的一聲,蚩尤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紫光,搖曳之後化為一張冷豔悽美的女子臉容,凝視著他玉箸縱橫,泣聲道:“一定是你!赤郎!赤郎!你終於來看我了!”
那團紫光陡然逼近,咫尺鼻息,在他耳旁一聲聲地哭道:“你這個狠心短命的薄情郎,一百多年來也不肯瞧我一眼,我當真就那麼讓你討厭麼?”
蚩尤大覺尷尬,進退不得,心想:“不知這前輩有什麼隱秘之事,倘若將自己錯認為情郎,盡數說出來豈不難堪?”當下退了一步,大聲道:“前輩,我並非赤郎,也不是他的轉世。”指了指昏迷的烈煙石道:“我只是來將她帶離此地的。”
那南陽仙子搖頭道:“天下決計沒有這般巧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原因,今日老天讓你到了這裡,你一定就是赤郎。”
蚩尤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她認定我是那赤郎,只怕更加不能放我和八郡主離開此地了。”
南陽仙子道:“你當真認不得我了麼?”見他眼睛始終凝視著烈煙石,登時大怒,厲聲道:“你這個負心漢,才剛剛轉世便將往日之事全忘了?這麼快又和這個賤女人勾搭上了麼?”
蚩尤還未說話,她突然蹙起眉頭,自言自語道:“是了,這女人既然能在山上瞧見我,定然是與我有些淵源。難道她的身上也有我火族聖女傳承的元識?”突然展顏笑道:“是了!定是因為她有和我相似的元識,所以你才與她相好,是不是?”
蚩尤心中暗歎:“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一路行來,遇上的怎麼竟是古怪的瘋子?”但瞧她適才神情言語,只怕也是一個傷心人,當下倒也不忍就此駁斥。心中計議如何乘她不留神之時,抱起烈煙石逃離此地。
南陽仙子見他默然不語,只道他已經想起前世之事,顫聲道:“果然如此!赤郎,你……你記起來了麼?”突然“呼”的一聲直往烈煙石衝去。
蚩尤大驚,喝道:“你要作什麼?”猛撲上前。
紫光一閃沒入烈煙石體內。
蚩尤衝到烈煙石身邊,將她抱了起來,卻見烈煙石“嚶嚀”一聲,雙眼緩緩睜開,淡綠色的秋波凝視著他,淚光泫然,抬起纖纖素手撫摩著他的臉頰,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柔聲嘆息道:“赤郎,赤郎,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蚩尤又驚又怒,知道這南陽仙子的元神已經寄入烈煙石體內。以她適才強猛的真氣與元神來看,必定遠勝於烈煙石。倘若這南陽仙子從此賴著烈煙石的軀殼不走,烈煙石只怕永無清醒之日了!
心中大急,那烈煙石雖然自私冷漠,但畢竟是火族八郡主,事關重大。而且自空中摔落之後,蓋是因為反省的緣故,性情大變,也已沒有此前那般惹人生厭了。如果當真就此被這南陽仙子霸據身體,豈不是糟之極矣麼?
南陽仙子雙手勾住他的脖頸,凝視他半晌,淚水滾落,緊緊地將他抱住,將頭埋在他的肩上,泣聲道:“為什麼我等了你一百多年了,你竟忍心不來看我?”
蚩尤心中一動:“是了,先將她穩住,想法子順著她的口風,將她騙出八郡主的身體,然後乘她不注意時抽身離開此地。只要衝出這帝女桑,她的元神便不能奈我們何了。”當下故意皺眉道:“你說我是赤郎,怎地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南陽仙子見他語氣鬆動,大喜道:“你既已轉世,前生之世原本就難以想起。但你能在今日來到這裡,又記得我的名字,這便說明你心底深處還沒有將我忘記。”
蚩尤咬咬牙,硬著頭皮道:“既是如此,你便和我說說我們前生之事,看看我能不能記得起來。”
南陽仙子大為歡喜,輕輕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蚩尤登時面紅耳赤,一把將她推開來,瞧見那張俏臉嫣紅,淡綠的眼波中滿是綿綿情意,分明是烈煙石在含情脈脈地瞧著自己,更為尷尬,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這般胡來,我可要走了。”
南陽仙子嫣然道:“從前你最喜歡我咬你耳朵,你忘了麼?”
蚩尤臉上滾燙,喃喃道:“他奶奶的……這姓赤的怎地如此肉麻。”南陽仙子哼了一聲笑道:“你不僅肉麻,簡直就是一個厚顏無恥的無賴!”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我第一次瞧見你的時候,真恨不能一劍將你殺了。”
蚩尤心想:“既是這等寡廉鮮恥、薄情寡義的無賴,怎地不早一劍殺了?累得我今日在這樹洞之中如此尷尬。”
南陽仙子輕輕地抓住他的手,柔聲道:“赤郎,你還記得麼?那年春天我們在瑤碧山上的初次相逢?那一年我十八歲,剛剛被長老會授以‘火族亞聖女’。人人都說再過十年,我就可以成為火族聖女了。那時在我的心裡,也一心只想成為全族最為高貴聖潔的女子。”
嘆了一口氣道:“若不是遇見你這個無賴冤家,只怕我早已經是了。爹爹讓我去參加那年夏天的崑崙山蟠桃會,說要在蟠桃會上,將我正式介紹給五族王侯貴族。我長了十八歲從來沒有出過赤炎城,想到能去大荒中最為盛重有趣的蟠桃會,心裡便興奮得緊。”
“那一年的蟠桃會開得特別早,定在五月初十。四月初,爹爹還在閉關修行,讓我獨自前往崑崙山,一路上也好增加些閱歷。當時天下太平,我的武功和法力又高得緊,他絲毫不擔心我會出些什麼事。怎知,怎知我偏生就遇上了你這個冤家。”
她溫柔地凝視著蚩尤,笑得又是淒涼又是甜蜜:“我歡歡喜喜地出了城,沿著爹爹所給的路線,朝崑崙山出發。一路上游山玩水,想著一個月後的蟠桃盛會,心裡快活極了。
“在鼓鍾城外的驛站裡,我遇見了幾個土族的年輕公子,他們也都是前往崑崙山參加蟠桃會的,聽說我是赤帝的長女,都對我大加巴結,要和我一道同行。是了,一個叫平思南的白臉小子,是土族平長老的獨子,自命風流得很,一路上對我大獻殷勤……”
她見蚩尤皺眉不語,只道他聽了不高興,展顏柔聲道:“你可別不歡喜,那時我的心裡,對男女情愛之事絲毫沒有興趣,見了他那嘴臉,只覺噁心得很。只是我既是亞聖,他又是土族平長老的獨子,事關兩族,我也不能讓他太過難堪,倘若依著我的性子,早已將他的那雙眼睛挖出來喂野狗啦。”
蚩尤心道:“一枝樹丫九個叉,怎地火族的女子全是一般的脾性?”
南陽仙子道:“那幾個小子一路跟著我,甩脫不得,我也不理他們,只管一路走去,欣賞沿途大荒景色。經過那瑤碧山時,正是午後。香草茂密,紫情花盛開,風中都是那甜蜜的香氣,在陽光中聞來,彷彿整個人都要融化開來。
“我站在山腰上,看著絢爛的紫情花開遍山坡,長長的綠草在風裡搖擺,蝴蝶飛來飛去,再也捨不得走開。我沿著山坡,在瑤碧山裡閒逛,瞧見山谷中有一個很大的水潭,陽光照在水潭上,晃得我的心都軟了。若不是那幾個討厭的小子一路跟著,我定然要在那水潭裡洗個痛快。”
“便在此時,我突然聽見那水潭中傳來一陣陣的歌聲,然後那潭面水花翻濺,一個赤條條的男人忽然從水潭裡跳了出來,高高地越過山坡,一絲不掛地站在我的面前。”南陽仙子的眼波變得說不出的溫柔,閃閃地凝視著蚩尤,嫣然道,“赤郎,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見你。”
蚩尤“啊”的一聲,雖然性情狂野,但聽到此處也不禁頗覺尷尬,口裡含糊應諾。
南陽仙子臉上一紅,突然有些害羞,低聲道:“下午的陽光溫暖燦爛,你……你便這樣赤條條地站在陽光裡,對著我。我長了那麼大,從來沒有見過光著身子的男人,一時間呆住了。你似乎也沒有想到山坡上突然多了一個女人,也稍稍愣了愣,然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問我:‘小丫頭,你在這山上偷看了多久啦?’。”
她“撲哧”一聲,笑道:“你說世間竟有象你這樣無恥的人麼?還道自己美得緊,竟有女子會在一旁偷看這樣醜怪的東西?我當時氣得險些暈了,突然跳出個一絲不掛的男人也就罷了,竟然一口咬定我故意在一旁偷看。那時我可是什麼也沒有見過的大閨女,脾氣又爆得緊,大怒之下便向你出了手。”
她紅著臉微笑道:“想不到你本事高得很,輕而易舉地將我的進攻化解開來,光著身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口中竟然還笑嘻嘻地說些風言風語。我氣得快要哭出來了,真想將你剁得稀爛。”
“便在那時,那幾個土族小子瞧見了,還道是獻殷勤的機會到了,連忙衝將上來齊齊向你出手。卻不知我心裡更加厭恨他們,這等噁心尷尬之事讓他們瞧見了,倘若傳到大荒之上,我還要做人麼?那一刻我直想將他們殺得乾乾淨淨。”
蚩尤皺眉心想:“別人出手幫她竟還遭她這般忌恨,女人心果然比海底針還要難以捉摸。”
南陽仙子道:“你竟似乎瞧出了我的心事,突然出手如電,剎那間將那幾個土族小子盡數殺死。我見你突施辣手,不由得呆了。你笑嘻嘻地對我說:‘怎能讓這幾個小子毀了你的清譽?’“那一刻,我心裡突然有些感激,想不到你這般厚顏無恥的人,竟然這麼瞭解女孩的心思。不知為何,對你的恨意立時消減了許多。瞧著你大大咧咧地叉著雙手站在山坡上,忽然發覺原來你的身體竟……竟是這麼的好看。”
她呆了半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在這樹裡備受煎熬的時候,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腦海中出現的,十有八九都是你赤裸著身體,叉手站在陽光燦爛的山坡上的情景。在那一刻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男人的身體也可以如此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