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聲中,青光爆舞,巨石飛濺,蚩尤仰頭又噴出一口鮮血,肋骨似已斷折。五臟六腑彷彿被擠在一起,喉中鼻腔中甚至腦中,都是血腥味。
耳邊轟雷滾滾,聽見柳浪、辛九姑等人的驚呼,迷糊中聽見那破鑼聲嘿嘿道:“稀泥奶奶的,還不認輸麼?”
蚩尤猛地清醒,雙目圓睜,青光暴射,哈哈狂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麼點海龜蛋就向讓蚩尤爺爺服輸麼?老子鐵石心腸、鋼筋銅骨、撞不破的牛筋肚,想要爺爺服輸,除非你吹斷擎天柱!”
巨石滔滔,剎那間他又被七八個巨石接連撞中。鮮血噴吐,骨骼碎裂,膝下一軟,險些便要跪倒,硬生生地一頓足,站立如故。
那破鑼聲冷笑道:“稀泥奶奶的,嘴還這般硬?瞧你能撐到幾時!”那“嗚嗚”之聲大作,風勢狂猛,蚩尤縱有青光眼,此時望去也是天昏地暗,一片灰濛混沌。狂風撲面,呼吸不得,一時間連方向也無法辨清。
蚩尤站在狂風之中,只覺彷彿在東海狂濤巨浪中一般,稍不留神就要被卷溺其中。周圍風聲狂吼,巨石破空縱橫飛舞,四面八方閃電似的交錯怒射,比之先前自山坡滾落的衝擊之勢,不知又要強了多少倍。
蚩尤手中緊拽那繩索,一面留神繩索上的四人不被空中飛舞的巨石撞到,一面閃避回擊,將暴雨般的巨石奮力踢開。辛九姑等人生怕他分心,雖偶爾被巨石擦過、刮到,鮮血長流,也忍痛不發出聲來。
巨石越來越多,在茫茫塵霧之中呼嘯怒吼,雷霆穿梭。成猴子突然被一塊巨石斜斜撞著後背,登時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辛九姑等人大駭,恰恰又有一顆巨石飛來,直撞成猴子而去。
辛九姑三人齊齊大聲驚呼。
蚩尤振臂揮舞,將四人朝右扯開。方甫分神,立時被兩塊巨石齊齊擊中。真氣岔亂,痛入骨髓,氣血翻騰如沸,險些便要摔倒。
當是時,聽見烈煙石淡淡地道:“追兵在後,與這老瘋子這般鬥氣,何苦來呢?”彩石鏈在塵霧中化過絢麗的圓弧,宛如彩虹繞舞,倏然將辛九姑四人捲住。
蚩尤大喜,當即將繩索鬆開,全神貫注對付那漫天亂舞的巨石。想到烈煙石所言,面上微微一紅,忖道:“是了,我又犯了傻氣,與這老瘋子比瘋。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就算只用腳,我難道便不能反擊麼?”
目光瞥處,見辛九姑等人已被烈煙石拉到地上,彼此扶持穩住身形,心中大定,突然心念一動,忖道:“這老瘋子在哪裡?”一面調集真氣,奮力將衝撞來的巨石一一踢飛,一面凝神聚意,辨別狂風之源。
風聲呼嘯,東西南北變幻不定,那破鑼似的聲音也忽東忽西,瞬息千里。
念力及處,突然發覺南側上空有極為強沛的念力周旋,蚩尤青光眼凝神眺望,果然在重重塵霧之中發現那巨翼黑鳥的淡淡身影,當下大喝一聲,調集周身真氣,奮起神威,重重一腳擊在迎面撞來的巨石上。
那巨石“轟”地一聲,完好無缺地衝天而起,閃電般朝那巨翼黑鳥撞去。
“噗”的一聲悶響,漫天煙塵中傳出幾聲怪啼,那巨翼黑鳥踉蹌撲扇,朝北飛去,羽毛紛揚,顯然已被蚩尤這雷霆一擊打中。那破鑼似的聲音哇哇亂叫道:“臭小子!稀泥奶奶!”怒吼了片刻,突然又轉為狂笑。
蚩尤哈哈大笑,身似閃電,足如霹靂,剎那間接連踢飛十幾個巨石,準確無誤地朝那巨翼黑鳥激射而去。但巨石飛到半空,立時被一道橘紅色的氣箭瞬間射得粉碎,再也不能擊中。
蚩尤此時無後顧之憂,振奮精神,越戰越勇,在縱橫飛舞的亂石之中閃避自如,那風伯吹來幾個巨石,便被他以牙還牙,反擊以幾個巨石。雖然仍偶有受傷,但比之先前已大大不同。
那破鑼似的聲音哈哈笑道:“稀泥奶奶,你這混小子有點意思。風爺爺好久沒玩得這麼爽快啦。”
蚩尤一愣,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老子被撞得斷了幾根肋骨,他竟然覺得玩得爽快。”雖然惱怒,卻也忍不住哈哈狂笑。但雙腳如飛,巨石仍是連環飛舞,朝空中風伯擊去。
迷濛混沌中,忽然聽見後方亦傳來“嗚嗚”的呼嘯聲,彷彿也有狂風怒卷而來。細細聽去,獸嘶馬鳴,慘叫悲呼,封堵住他們退路的土族追兵似乎突然陷入混亂之中。
那破鑼似的聲音“咦”了一聲,破口大罵道:“稀泥奶奶的,那個臭婆娘瘋婆子又來搗亂了!”
蚩尤正詫異,不知那“臭婆娘瘋婆子”是誰,卻聽柳浪失聲道:“糟了,只怕是風后來了!”
蚩尤登時恍然,心中暗呼倒黴。
大荒三大風神中,兩大風神風伯、風后原是土族夫妻,俱是瘋瘋癲癲、狂妄自大的人物。
不知為何,幾十年前這對夫妻突然反目,勢同水火。兩人在風伯山附近大打出手,一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方圓三百里內長毛的東西都被颳得一毛不長。風后憤然離開風伯山,在數百里外的鮮山寓居。
自那以來,兩人便以相互作對為樂。一人吹南風,則另一人必吹北風。是以當地氣候無常,一日萬變。民家有諺:“春夏秋冬,全憑風伯喜怒哀樂,東南西北,且看風后說來就來”。
不想那風后早不來晚不來,偏生選了此時到來。
狂風呼號,飛沙走石。那風伯已將注意力自蚩尤轉移到那風后身上,兩道暴烈風潮相互猛烈對撞,登時風聲嘯吼,地動山搖。灰濛濛的塵霧土靄之中,巨石發了瘋似的縱橫飛撞,亂草紛揚。
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比遇見一個瘋子更倒黴的是什麼?那就是同時遇見兩個瘋子。”
柳浪沉聲道:“九姑,用情絲將咱們捆在一處,圍成三角。”眾人豁然忖道:“是了,三角形狀最為鞏固。”
當下眾人背對背,兩兩並立,圍成三角。烈煙石稍稍遲疑,終於也站入那三角陣形之中。
蚩尤舉目望去,四面灰濛蒼茫,難以辨清方向。當下從懷中摸出指南針,卻見那針尖亂舞,說什麼也停不下來。即便眼下能帶著眾人移動身形,想要從這一片混沌之中按原定路線衝出去,也幾無可能。
當是時,聽見四面八方傳來轟雷似的蹄聲,悲吼聲、嘶鳴聲、慘叫聲越來越近。漫天狂風之中,滿布濃烈的血腥味,不斷有殘肢斷臂倏然穿梭。
想是那土族追兵被捲入狂風,身不由己亂做一團,相互傾軋,隨著風勢驚濤駭浪似的圍湧而來。
眾人心中都是說不出的驚怖,眼下一片混亂,目不視物,舉步維艱,能在這狂風之中之中穩住身形已屬不易,倘若那滔滔土族亂軍,駕御著驚狂的象龍獸與斑牛獸衝將過來,縱有鋼筋鐵骨,也要被踩成肉泥。
成猴子嘆道:“他奶奶的,倘若拓拔城主在此就好了,他那顆定海神珠定然能將狂風定住。”
蚩尤緩緩將苗刀拔出,沉聲道:“眼下多說無益,只有團結一心,一步一步朝固定的方向移動。只要能出了這狂風陣,即便周圍有千軍萬馬,也能殺得出去。”眾人紛紛拔出兵器,凝神戒備,依照蚩尤的號令,一步一步,頂著狂風艱難行走。
突然“呼”的一聲,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從六人頭頂閃電飛過。
既而無數人影、殘肢斷臂在空中縱橫飛舞,被呼嘯的巨石撞著,登時“啪”地一聲化為肉泥。一隻巨大的斑牛悲鳴聲中被狂風捲起,恰好與一隻象龍獸猛撞在一處,巨骨斷折,血霧噴散。
轟隆聲震耳欲聾,迷迷濛濛之中,眾人彷彿看到重重疊疊的黑影從兩個方向席捲而來。野獸狂吼,蹄聲如潮。
成猴子駭然道:“他奶奶的,老子要成猴泥了!”卜運算元淒涼道:“難道你果真如我所算,要在大荒葬身於野狗腹中麼?”
蚩尤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死還未死,羅裡羅嗦地幹麼?”大吼一聲,念力如潮,真氣崩爆,一道綠光從那苗刀之上閃電般沒入手臂,全身綠光綻放。“嗡”地一聲龍吟不絕,苗刀光芒怒射,一道青光如蛟龍出海破空而去,剎那間將這昏暗塵霧照得雪亮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