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已定,拓拔野猛吸一口氣,抖擻精神,喃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就算你有槍林箭雨,我有人盾在此,看你能奈我何!”抓起十四郎,朝喬府奔去。
剛奔出珊瑚林,迎面又撞見幾撥水妖,團團衝來。他大聲呼嘯著殺入敵群,劍舞掌飛,真氣滔滔,雖然招式生疏,威力卻頗為驚人,所向披靡,頃刻間便殺傷了十幾人。
水妖認出他肩上所扛之人乃是朝陽穀少谷主,無不變色,紛紛通聲傳令。轉眼間,又有百餘名朝陽穀的獸騎兵從四面八方地趕來,圍追堵截。
拓拔野體內真氣遇強則強,一經觸爆,便源源不斷,不可收拾。加上此時正怒火攻心,出手毫不留情,潮汐流的威力不知不覺地完全發揮了出來,竟將水族騎兵連人帶獸打得悲嘶狂吼,四下逃竄。真氣之強頻頻超乎自己意料之外,足不點地,氣勢如虹,殺透重圍而去。
一路上勢如破竹,所遇水妖無能直攫其鋒,只能眼睜睜目送他扛著少谷主遠去。這一路搏殺,使得他信心倍增,對戰經驗也增加了不少,潮汐流真氣的運用更趨流暢圓熟。
過不多時,他便殺穿了六七路阻兵,衝到喬府之外。
果然不出所料,遠遠地便瞧見喬府門外黑壓壓一片,盡是水妖,裡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每人手中高舉火炬,紅光沖天。最外一圈是數百名乘坐著巨大怪獸的騎兵,碎步兜轉。
拓拔野意念集中,將真氣衝入腳底的“湧泉穴”,猛然高高躍起,騰雲駕霧似的越過人群,縱聲長笑道:“朝陽穀水妖,瞧瞧這是誰?”揮舞十四郎,將他掄來舞去,當作兵器使用。
眾水妖譁然驚呼,生怕傷了少谷主,紛紛收起兵器,浪潮般朝兩邊捲開,任他衝入喬府大門。
拓拔野颶風般捲入喬府,立身環顧,只見院中兩排人馬正默然對峙,他恰巧站在中心。
只聽一聲清脆而歡喜的叫聲:“拓拔大哥,你可來啦。”接著便響起白龍鹿歡嘶之聲。轉頭望去,纖纖騎在白龍鹿上,滿臉喜悅。旁邊科汗淮白髮飛舞,衣袂飄飄,朝他微微一笑。再過去便是宋奕之、喬羽、蚩尤等人。
蚩尤見他趕到,似是鬆了一口氣,長輩在側,只用手勢打了個招呼。
科沙度領著二十多名水妖將領站在對面,正中央是一個木麵人,長身而立,瞧不清他的表情,但月光下那雙眼睛精光四射,彷彿能穿透人心。
眾水妖將領見拓拔野扛著十四郎從天而降,都不禁訝然失聲,不由自主地朝那木麵人望去。
拓拔野腦筋轉得極快,忖道:“難道這木麵人便是什麼朝陽穀的水伯天吳?”無鋒劍一橫,架在十四郎頸上,笑道:“這麼多人找上門,定是我這不肖孫子又偷了你們家的母雞了。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小兔崽子真是有媽生、沒爹養的壞胚子,我挖了他的心給大家賠罪便是。”
幾個蜃樓城豪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故意惡語相激,便是想要讓水妖沉不住氣,自亂陣腳,科沙度等人果然無不怒形於色,但木麵人未開口說話,誰也不敢搶上一句。
木麵人淡然一笑,道:“這倒奇了,家父三十年前便已登仙,犬子怎麼又多了一個爺爺出來?”
拓拔野心想:“你果然便是這龜孫子的老爹,那可再妙不過。”哈哈笑道:“妙極妙極,難怪早上一起床便左眼亂跳,原來今日我要和失散多年的兒子相認,真是天大一樁喜事。”
言下之意,我是這個小子的爺爺,你是他老子,那我當然是你老子了。纖纖格格而笑,蚩尤憤怒的臉上也不禁露出莞爾之色。
那木麵人毫不著惱,微笑道:“是麼?那倒值得大大慶賀。不知閣下扛著犬子,這般辛苦,所為何事呢?”
拓拔野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辛苦只為兒孫福。乖兒子,只要你立時退兵,乖乖地回到朝陽穀去,為父便將孫子送還。要不然喀嚓一聲,我少一個孫子,你少一個兒子,那豈不糟之極矣。”
蚩尤見他面對朝陽水伯,竟然從容不迫地大加戲耍,心中大樂,滿腔惡氣消了不少。科汗淮、喬羽等人只是微笑不語,凝神戒備,等待敵方心浮氣躁之時一舉突圍。
木麵人水伯天吳哈哈大笑,道:“年輕人有膽有略,難怪舍妹龍女這般喜歡你。很好,很好。”
他停住笑聲,和聲道:“拓拔野,倘若你現下棄暗投明,加入水族,一道將這大荒叛逆之臣滅了,立時便是水族的功臣、天下的英雄。今後前途似錦,封官晉爵,無可限量。與舍妹龍女更可時時團圓,豈不是天大的美事麼?何苦託卵危巢,與木共焚?”
纖纖“呸”了一聲,叫道:“我瞧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怎地還這般馬齒徒增,不知羞恥?難怪戴著面具,敢情是沒臉見人了。拓拔大哥喜不喜歡你的妹妹幹你何事?他豈能自甘墮落,與你們這些水妖狼狽為奸?”她聲音清脆動聽,便是罵人也如山泉春雨,叮叮咚咚。
拓拔野哈哈笑道:“乖兒子,你瞧,這是連小小女孩兒也明白的道理,你怎地還不明白?”
眾水妖大怒,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拔刀喝罵。水伯天吳搖頭嘆息,道:“拓拔野,你和小女孩一般見識,可真讓人失望之至。”說到“之至”時,突然衣衫鼓舞,如水流般湧動。
科汗淮脫口道:“小心!”
拓拔野呼吸一窒,突如沉入海水深處,心肺直欲迸炸開來。強猛無比的真氣從四面八方朝他擠壓,而自己體內的真氣竟被瞬間遏止,全身痠軟,連手中斷劍也幾乎把捏不住。心中大驚,這水伯天吳果然有些門道!
纖纖驚叫聲中,科汗淮、蚩尤等人同時搶身衝出,與此同時,水妖眾將也閃電般撲了上去,刀光劍影,真氣縱橫,惡戰在剎那間爆發。
拓拔野強忍住憋漲欲爆的窒息感,想要集中意念,滿耳卻都是奇異的波濤洶湧聲,彷彿咒語喃喃不休,根本無法不能彙集意念力,頭疼欲裂。
水伯天吳知道這少年體內真氣驚人,倘若被他爆發出來,那便無法保證愛子平安,是以突然發難,以“大浪流沙咒”搶先控制他的意念力,不讓他調動真氣。然後再以“海嘯流”真氣將他全身真氣壓迫住,務求瞬間將其擊倒。
天吳身為當今之世“大荒十神”之一,意氣雙修,已臻超一流之境。以他真氣、意念之強,雖僅三成力,已決非眼下的拓拔野所能抵擋。
拓拔野頭昏腦漲,全身都要被擠爆一般,難受已極,突然聽到科汗淮的聲音如金石破浪,穿透水伯的重重氣罩,在他耳邊一字字地說道:“意守丹田,調氣湧泉。攻其一點,不計其餘。”
拓拔野如夢初醒,心想:“是了,我全身上下被老水妖的真氣壓迫,惟獨腳底沒有!”當下強振精神,勉力調動意念力,默誦“倒海流決”,將真氣朝腳底的“湧泉穴”導去。
天吳見他體內反激的真氣越來越弱,只道他已經承受不起“海嘯流”的層層重壓,崩潰在即,警戒之意大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