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間蘇鴻羽見坐在主位旁的韓彥不知什麼心事,似是有些悶悶不樂。他離家學藝前最是喜歡義兄家這個晚輩,小時候常常手持一根竹竿光著屁股跟他滿街跑,最喜模仿那江湖上的遊俠兒去行俠仗義,他去闖蕩江湖和義兄告別的那天韓彥更是抱著他的腿不放手只是嚎嚎大哭還讓他傷感了好一陣。他把手在韓彥眼前晃了晃笑道:“彥哥兒這麼久沒見著你羽二叔怎地生分了許多,小時候你可是屁顛屁顛的跟在我後頭要我傳你劍法去當大俠。”
韓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這些都是些孩時的稚子之言,難為二叔你到現在都還記得。”
“人家現在可是要當狀元公,早看不上咱家這些草莽把式嘍。”蘇放此時不陰不陽的插話道,見父親瞪了自己一眼趕忙閉嘴。
原本熱鬧的席間突然有些冷場,就在韓彥猶猶豫豫欲言又止間常林突然沉吟道:“韓兄弟竟是熱衷於仕途,只是現如今朝政腐敗皇帝昏庸,若無自汙之心此時入仕怕是會深陷泥沼。”
一聽此言韓彥頓時臉色漲紅道:“兄臺此言何意?想我大明近年來國泰民安、四海臣服,何來朝政腐敗之說?況且兄臺方才所言辱及君上此乃大不敬,隔牆有耳!勸兄臺謹言慎行切莫妄言。”
常林聽罷只是默默喝酒不再言語,只聽啪的一聲韓立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驚得韓彥心中一跳,只見他站起身來對韓彥怒罵道:“豎子!讀了幾本破書就在這胡言亂語,還不快給常公子道歉。”
常林忙勸阻道:“韓前輩不必如此,令公子只是無心...”
對父親向來言聽計從的韓彥此刻卻憤然起身道:“爹!孩兒剛才所言發自肺腑有何之錯?吾輩讀書之人見人辱及君父、誹謗朝廷、怎能視而不見?道不同不相為謀,雲大伯、羽二叔、各位在下明日還有早課先回去休息了,請自便。”說罷拂袖而去。
“小兔崽子你回來你...”韓立還待阻攔卻被蘇鴻雲一手按住了肩膀道:“行啦韓老哥和孩子置什麼氣。”韓立只得轉身對常林抱歉道:“賢侄實在對不住這小子他...”
常林忙道:“前輩不必解釋,韓兄弟心直口快在下很是欽佩,況且他並不知在下的身份實屬無心,勞請前輩回去後替在下解釋一二。”
韓立只得搖搖頭嘆口氣道:“賢侄寬宏大量,韓某謝過了。”
蘇妍對常林好奇道:“你有什麼身份啊?這麼神神秘秘的。”常林聽罷笑而不語,蘇鴻雲卻是瞪了女兒一眼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蘇妍轉頭輕哼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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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中韓彥只覺心中莫名的煩悶並無心讀書,他隨意翻看了幾下《中庸》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是一頁未動。自從前些天告知父親自己將進縣學讀書後,父親對自己就一直沒什麼好顏色看。平日裡父親為讓自己繼承家業雖不贊成他走仕途之道可也沒明確反對,甚至為了自己這次考取童生還曾到縣衙和先生處走動。原本以為父親已認可自己的道路,近些日子以來卻不知為何有愈多微詞,今晚更是為了個外人讓自己難堪,還觸及了他儒家子弟的底線,這一切如何不讓他失望和難過。
就在韓彥還沉浸在苦悶之中時,門外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敲門聲,他平復下心緒道:“是哪位?”
只聽傳來少女清麗的嗓音:“是我阿彥。”
韓彥一聽是蘇妍忙起身整了整衣冠開門道:“阿妍你怎麼來了?”
蘇妍白了他一眼揹著手走進屋內道:“是我爹要我來的,我們要回去了我爹讓我過來和你道個別。”
韓彥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接著不好意思道:“妍兒今天是我擾了你們的興致...勞煩回去代為和蘇伯伯道個歉。”
“好了好了。”蘇妍繞屋內打量了一圈這間房子她從小來過不知多少回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她轉過頭笑著道:“咱們兩傢什麼關係?我爹會和你計較這點小事,你要如此生分他老人家反倒不喜。”
韓彥又不好意的撓著頭輕輕的哦了一聲。
見他沒什麼大礙,繼續待在此處亦是無趣,蘇妍便告辭道:“好了我也要走了,回頭見!”
“等一下阿妍!”韓彥突然喊道,蘇妍好奇的轉過頭向他望去,只見韓彥小心翼翼的問道:“阿妍你是不是也覺得今天都是我的錯,不該在宴席上對客人無禮。”
蘇妍的大眼睛轉了轉道:“你們說的那些道理我不太懂,不過你今天說話的樣子我還蠻喜歡的。”
韓彥聽著一愣道:“此話怎講?”
少女低著頭臉色微紅道:“你平時見著韓伯父發火都跟個鷓鴣似的大氣不敢出一聲,今個你和他爭辯說的道理我雖不明白,可瞧著挺有男子氣概。”
韓彥聽後心花怒放激動的握住她的手道:“妍兒你真這樣想?”
少女害羞的掙脫出雙手微微點頭道:“你可別告訴韓伯父我這樣說,回頭你還是要和他好好道個歉。”
韓彥亦是有些手足無措只得連連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少女瞧他這呆頭鵝的模樣又是一笑,她微微擺手話別道:“那咱們回頭見。”
“回頭見、回頭見。”韓彥一邊說一邊將她小心送出屋外,之後就站在門口望著那抹倩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