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和歡呼聲幾乎要把雨棚頂掀翻。
王大林帶頭吼:“江哥,好樣的!”
一群小年輕跟著嗷嗷叫,巴掌拍得震天響。
周春友把東西鄭重地交到江守業手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全是欣慰和驕傲:“守業,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他轉過身,對著全場,聲音斬釘截鐵。
“還有,馬上就要年底評優了,咱們紅柳溝的優秀知青名額,我周春友第一個就報江守業的名字,誰也甭爭!”
“紅柳溝幾百口子都看著,他配得上這個稱號!”
“好!”
“就該是江哥!”
“優秀知青,實至名歸!”
人群再次爆發出熱烈的贊同聲。
周春友笑著看向江守業,把位置讓出來點:“守業,來,給鄉親們講兩句!”
江守業接過東西,神色依舊平靜,正要開口。
就在這全場目光聚焦、掌聲未歇的當口。
“他不配!”
一聲尖利、扭曲、充滿了怨毒和瘋狂的嘶吼,像淬了毒的刀子,猛地劃破了熱烈的氣氛!
曬穀場上,掌聲和歡呼聲還沒落乾淨呢。
曬穀場的熱乎氣兒一下子凍住了。
所有人都被這嗓子驚得一哆嗦,齊刷刷扭頭。
只見人群邊角上,擠進來兩個落湯雞似的人影。
兩人渾身泥漿子,頭髮溼噠噠地貼在腦門上,臉色鐵青。
尤其是那個乾瘦的老孃們,眼珠子瞪得通紅,死死剜著臺上的江守業,那眼神恨不得活撕了他。
“江守業憑什麼當優秀知青?我呸,他不配,你們都被這小畜生給騙了!”
劉小云那嗓子像把生鏽的剪刀,刺啦一聲,把滿場的歡喜鉸得稀碎。
“這誰啊?”
“沒見過,外村的?”
“跑咱紅柳溝嚎啥喪呢?”
劉小云拽著蔫頭耷腦的江實根,跟斗敗了的公雞似的,不管不顧地就往臺子前頭衝,唾沫星子隨著她尖利的嗓音四處飛濺。
“你小子躲在這山溝溝裡享清福來了?還功臣?我呸,江守業,你這黑了心肝的畜生!”
“你親弟弟在城裡遭老罪,你倒躲在這窮山溝裡當上人上人了?啊?還優秀知青?你配嗎?”
“我告訴你,你休想!”
周春友臉上的喜氣瞬間凍住,眉頭擰成了疙瘩,一股火氣直頂腦門。
這可是紅柳溝的表彰大會。
外來人來幹什麼?
別是哪裡來的破壞分子,來當間諜的吧?
他往前一步,擋在江守業前面,聲音低沉得像悶雷:“這位大嬸,你他孃的是哪路神仙?跑我們紅柳溝的表彰大會上來攪合?撒潑也不看看地方!”
“我哪來的?”劉小云叉著腰,手指頭差點戳到周春友鼻子上,聲音拔得更高。
“我是他娘劉小云,這是他親爹江實根!”她狠狠拽了一把旁邊縮著的男人。
“你問問這小畜生,在城裡的時候他幹了什麼好事!”
她猛地轉向人群,像是找到了訴苦的地兒,眼淚鼻涕說來就來,哭天搶地。
“這小畜生他不是人啊,把家裡值錢東西全搬空了跑下鄉,連房子都賣了,錢也都捲走!”
“自個兒婚約不去遵守,害得他弟弟大成,被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孫桂芬家抓去頂債,天天挨打受罵,身上沒一塊好肉啊!”
“我的大成啊…嗚嗚,現在都快被折磨死了,這小子在鄉下還抖上了,憑什麼啊!”
她嚎著,又指向江守業手裡那紅紙包和肉。
“你們看看,他在鄉下吃香的喝辣的,拿獎金,領豬肉,他管過他弟弟死活嗎?管過我們老兩口死活嗎?”
“爹孃都要餓死了,他在這當模範?他配嗎?”
“這種不孝不悌、狼心狗肺的東西,就該送去勞改,還優秀知青?做夢!”
江實根被婆娘推搡著,也苦著臉,哆嗦著嘴唇幫腔:“守業啊,你…你咋能這樣?大成他可是你親弟弟啊,你…你太狠心了…”
“我這個當爹的受苦都不要緊,但你哪能這麼對你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