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業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像鞭子一樣抽在胡三炮臉上,也抽在那些心裡犯嘀咕的人心上。
地上的胡三炮總算緩過點神,捂著火辣辣劇痛的臉頰,又羞又怒,指著江守業,氣急敗壞地嘶吼:“你…你敢打人?江守業,你…你等著,你完了,你完了!”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嘴裡不乾不淨地罵。
“你們這對狗男女,搞破鞋還不讓人說了?”
“我這就去找連長,告你亂搞男女關係,告你毆打革命同志,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會兒你就得下放,給你下放到最苦的農場去,你等著!”
旁邊的張順風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趕緊去扶胡三炮,一邊扶一邊對著江守業叫囂:“對!”
“咱們告他去,無法無天了,還敢動手打人!”
“江守業,你等著挨處分吧,看連長信誰的!”
兩人互相攙扶著,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
胡三炮半邊臉腫得老高,嘴角掛著血,眼神怨毒得像毒蛇。
張順風也是色厲內荏,虛張聲勢。
他們狠狠剜了江守業一眼,又惡毒地瞟了一眼旁邊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伊莉娜,撂下狠話:“哼,等著,這事兒沒完!”
說完,兩人互相攙扶著,罵罵咧咧、一瘸一拐地擠出人群,朝著食堂外面連長住的那排土坯房方向,氣勢洶洶地去了。
食堂裡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衝突弄懵了,目光復雜地看向江守業,又同情地看向伊莉娜。
伊莉娜站在那裡,像狂風暴雨裡一株被摧折的小白楊。
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腳下的泥地上。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但那無聲的抽泣和巨大的屈辱感,讓周圍的人都看得心裡發堵。
“江…江同志…”她抬起頭,藍眼睛裡蓄滿了淚水,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對不起,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猛地一轉身,用手捂著臉,飛快地衝出了食堂大門,消失在昏暗的夜色裡。
那單薄的背影,充滿了無助和悲傷。
“伊莉娜同志!”王大林急得喊了一聲,想追出去。
“大林。”江守業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平靜。
王大林停住腳,回頭看他。
江守業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黑沉沉的,裡面翻湧著冰冷的怒火,像結了冰的河面下洶湧的暗流。
他看了一眼胡三炮和張順風離開的方向,又掃了一眼食堂裡噤若寒蟬的眾人。
“沒事。”他對王大林說,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你跟我來。”
說完,他彎腰,把自己桌上那包燻肉和伊莉娜留下的奶渣子烙餅,仔細地重新包好,塞進挎包。
然後,他站起身,沒再看任何人一眼,邁步就朝食堂門口走去。
王大林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趕緊抓起自己沒吃完的窩頭塞嘴裡,小跑著跟上。
食堂裡的人看著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面面相覷。
“這…這要出事啊?”有人小聲嘀咕。
“胡三炮那嘴是該抽,可…可他們真去找連長了…”
“江同志…不會吃虧吧?唉…那毛子姑娘,也真是…”
夜色已經徹底籠罩了紅柳溝。
清冷的月光灑在凍得硬邦邦的土路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胡三炮捂著劇痛腫脹的半邊臉,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罵著:“嘶,江守業,這小兔崽子下手真他媽黑!”
“老子非弄死他不可,還有那個騷毛子,賤貨一個!”
張順風扶著他,也是一臉怨毒:“胡哥,放心!”
“等會兒見了連長,咱就這麼說!”
“就說江守業跟那毛子丫頭搞破鞋,被咱撞破了,他惱羞成怒動手打人,性質極其惡劣,必須嚴懲!”
“到時候擼了他獸醫的毛子,罰他去農場改造,看這小子還怎麼橫!”
“對,就這麼說,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胡三炮恨恨地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老子這記分員不能白丟,非得讓他脫層皮!”
兩人罵罵咧咧,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連部那亮著微弱煤油燈光的土坯房走去,滿腦子都是怎麼添油加醋告黑狀。
他們身後十幾步遠,土路旁一叢枯死的紅柳樹後。
江守業和王大林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兩塊岩石。
月光勾勒出江守業緊繃的下頜線,他盯著前面那兩個踉蹌的背影,眼神比這塞外的夜風還要冷冽。
王大林蹲在他旁邊,攥緊了拳頭,壓低聲音,帶著興奮和一絲狠勁兒:“江哥,咋弄?堵他們?套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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