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業勒住馬韁，黑風噴著粗氣在原地踏了幾步。
他眯眼望著山腳那片被踩得稀爛的泥地，幾坨新鮮的糞便半埋在泥裡，旁邊灌木叢被粗暴地蹭掉了一大片皮。
“不是野豬。”他跳下馬，靴子碾了碾一團沾著草屑的泥塊。
“蹄印分瓣，比豬蹄大得多，還深，只怕分量不輕。”
王大林也湊過來看：“乖乖，這啥玩意兒踩的？牛？”
“像。”江守業蹲下，手指量了量一個清晰的蹄印坑，寬度快趕上他手掌了。
“比連裡那些黃牛蹄印大一圈，還深。剛過去不久，泥還沒幹透。”
“進山看看。馬拴這兒，這坡太陡，馬上不去。”
兩人把黑風和棗紅拴在山腳背風的紅柳叢裡，又給馬韁繩多打了個死結。
王大林扛起土銃，江守業把五六半斜挎在肩後，拔出腰間的開山斧開路，踩著厚厚的腐葉和亂石往坡上走。
溝壑裡亂石嶙峋，枯藤纏繞，不太好走。
越往裡，兩邊的山勢越陡峭，林木也漸漸茂密起來，多是些耐寒的松樹和樺樹，樹冠遮天蔽日，光線都暗了下來。
很快，二人就發現了痕跡。
碗口粗的小樹被攔腰撞斷，苔蘚上留著清晰的刮蹭痕，一些低矮的樹枝也被啃得光禿禿的。
“江哥，這啥牲口啊？勁兒忒大！”王大林看著那斷樹茬子，咂舌。
江守業沒吭聲，撥開一叢茂密的刺柏。
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背風的小山坳。陽光透過稀疏的樹冠灑下來，照亮了山坳深處一個巨大的、正在移動的灰黑色身影。
那傢伙背對著他們，正低頭啃食著一片低矮的灌木叢。
體型壯碩得像座移動的小山包，目測肩高都快趕上江守業了。
全身覆蓋著亂蓬蓬、沾滿泥土和草屑的長毛，尤其是肚子和腿上的毛，又長又密，幾乎垂到了地上。
一對粗.大彎曲的犄角，像兩把厚重的彎刀，斜斜地指向天空。
沒有耳標，腿上更沒有牧民用來標記家養牲口的彩色布條。
“我滴個娘…”王大林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壓扁了：“這…這他娘是野犛牛？”
江守業瞳孔一縮，立刻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王大林悄然後退幾步，隱在一棵粗壯的落葉松後面。
他心跳有點快，不是怕，是興奮。
野犛牛！這玩意兒可稀罕，肉厚，皮子更是頂頂禦寒的好東西，塞木刻愣牆縫裡，冬天能省一半柴火！
而且眼前這頭，比他在牧民家見過的家養犛牛大了一圈不止，毛色也更粗獷野性，一看就是純野生的貨色
“看見那角沒？”江守業壓低聲音，幾乎貼著王大林的耳朵。
“對著咱這邊呢。這玩意兒脾氣爆得很，被惹毛了，坦克都敢撞。咱不能硬來，得找機會打要害。”
王大林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握緊了手裡的土銃：“咋打？江哥你說！”
“你那土銃，裝好鐵砂，聽我招呼，往它臉上轟，不求打死，要它發懵，擋它視線！”江守業語速飛快，眼睛死死盯著那頭渾然不覺的龐然大物。
“我繞到側面，打它肩胛後面，那裡是心肺。記著，我槍一響，你立刻轟！”
“轟完別管中沒中，撒丫子往右邊那堆大石頭後面跑！千萬別直線跑！”
王大林用力點頭，手心全是汗。
江守業貓著腰，像一道影子，藉著灌木和岩石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山坳左側迂迴。
腳下的腐葉和枯枝在他刻意的控制下，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野犛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巨大的鼻孔噴出兩股粗壯的白氣，警惕地轉動著腦袋，那對銅鈴般的眼睛掃視著周圍。
它煩躁地用前蹄刨了刨地，發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哞哞聲。
江守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伏在一塊風化的巨石後面。
野犛牛轉動著腦袋，目光幾次掃過他藏身的方向，似乎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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