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他的思緒不禁飄回到當年,回憶起那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永樂大典》,解縉全力以赴組織修書時的模樣彷彿就在眼前,那個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大才子,如今卻在詔獄之中。
“回陛下,解縉確實還在詔獄。”楊榮聽到朱棣的話,心中猛地一緊。
楊榮知道,按照字面意思皇帝這話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解釋:
1.皇帝想說,解縉早就不該活著,楊榮你們趕緊找個時間找個理由把他殺掉。
2.皇帝想說,解縉畢竟有功於朝廷,一直關在詔獄裡也不是個辦法,楊榮你們想個合適崗位安排他,不要讓他在我眼前礙事。
“陛下,解縉在獄中常常以淚洗面,他已然知罪悔罪,認錯態度也非常真誠。”楊榮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朱棣的表情,試圖試探出皇帝的真實想法。
同時,楊榮也悄悄給安貴妃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你是皇帝的枕邊人,他到底是在怎麼想?
安貴妃眨了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回以一個無辜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他沒有和我提過這件事。
“行吧。”朱棣的回答模稜兩可,讓人捉摸不透。
他又繼續翻閱了小半個時辰的文書,似乎已經忘記了解縉的事情。
忽然,朱棣轉頭看向安貴妃,注意到她眼底透露出的幾分倦怠。“朕有些乏了,你想睡覺了嗎?”他的語氣已然柔和了許多。
“臣妾也想就寢。”安貴妃順勢說道,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朱棣起身離開內閣,和來時一樣悄然無聲。楊榮站在原地,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如果楊榮瞭解現代心理學中的行為分析學派,又擁有上帝視角,知曉後宮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事情,或許他就能準確地揣摩出皇帝的心思。
但此刻,他只能在這寂靜的內閣大堂中暗自猜測,為解縉的命運捏一把汗。
太子宮中,燭火悠悠,映照著朱高熾和張妍的面龐。朱高熾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目光深邃,似在思索著什麼。
“父皇縱然是天子,是威加四海的永樂大帝,可他終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男人。”朱高熾放下茶盞,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緩緩說道,“父皇一樣渴望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表現自己,渴望得到女人的敬佩與讚歎。”
張妍微微頷首,美目流轉,似在思索著朱高熾的話。她輕抬螓首,眼中透著疑惑:“可陛下本就是天子,身份尊貴無比,安貴妃豈會不敬佩?”
朱高熾輕輕搖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這你就有所不知。父皇雖貴為天子,但在情感方面,他也和常人無異。得到周正的醫治後,他重獲活力,在生理上滿足了安貴妃,贏得了她的讚歎,可這不過是低階的滿足感罷了。”
他站起身來,在屋內踱步,雙手背在身後,神情專注:“所以他才會‘無意’跑到內閣去,又‘無意’翻閱刑部的文書。他這麼做,實則是想讓安貴妃看看,自己的男人是多麼擁有無上權勢與威嚴。楊榮的表現,會讓父皇得到更高階的滿足感,讓他在寵妃面前更有心理優勢。”
張妍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可你父皇本就是天子,他在安貴妃面前本就有心理優勢,又何必如此呢?”
“不不不,這種單純身份帶來的滿足感非常單薄且不持久。”朱高熾停下腳步,目光堅定地看著張妍,“他需要用生活裡的行為來征服寵妃的身心。正如先前所說,陛下也是有七情六慾的人,沒有情感慾望的,那隻能是書中聖人。”
張妍微微點頭似有所悟:“原來如此。”
朱高熾輕笑一聲:“是啊,天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只不過,他的身份讓他的這些需求,表現得更為隱晦。”
屋內燭火依舊,兩人的交談還在繼續,而帝王情感的秘密,也在這靜謐的夜色中,漸漸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