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
一輛不起眼的青布小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小院門口。
車廂狹窄,僅能容納兩三人。
向寵一身利落的武官勁裝,筆直地站在車旁。
田信也換上了這個時代常見的細麻儒衫。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晨間空氣,眼神平靜。
“先生,請。”
向寵極為恭敬地掀開車簾,姿態放得很低。
田信微微頷首,沒有多言,彎腰鑽入車廂。
向寵緊隨其後,在對面坐下。
馬車啟動,車輪壓過青石板,發出“軲轆轆”的單調聲響,駛向城外。
田信掀起車窗簾布一角看向窗外。
道路兩旁的景象,印證著這個時代的貧瘠。
引水的溝渠,多處淤塞,水流滯澀。
稍遠處的田地,土壤明顯呈現出貧瘠的灰黃色。
他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向寵,聲音平淡:
“向將軍,這些溝渠,平日如何維護?”
向寵心中微微一跳,這位田先生不似尋常空談闊論之人,一開口便直指農事根本,他收斂心神,連忙恭聲答道:
“回先生,皆依慣例,冬閒或春耕前,會徵民夫統一修繕。”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無奈:
“只是……近年戰事不休,徭役繁重,人力物力皆捉襟見肘,難免多有疏漏。”
田信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又問:
“此地田畝,若無天災,一畝能收多少谷?”
向寵眉頭微蹙,估算著:
“若是上好的水澆地,或可得三四石。差一些的,能有兩三石,便算豐年了。”
產量果然很低!
田信心中有了底,不再追問,重新將注意力投向窗外飛逝的景象。
向寵看著田信那專注觀察的神情,以及問話時那種直擊要害的敏銳,心中對這位軍師外甥的評價,又悄然拔高了幾分。
馬車行了約莫半個時辰。
最終,在一片地勢平坦開闊,緊鄰著一條潺潺溪流的田地邊停了下來。
這裡,便是諸葛亮特批,劃給田信的第一塊試驗田!
田埂上,早有七八個老農模樣的漢子在瑟縮等待。
他們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粗麻短褂,臉上刻滿了風霜的溝壑,眼神渾濁,帶著長年勞作的麻木。
看到向寵這位武官和田信這位官人下車,他們的眼神裡,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敬畏。
“小老兒……拜見向將軍,拜見……這位官人。”
一個鬚髮皆白,年紀最長的老農顫巍巍上前,帶著濃重的鄉音,笨拙地行禮。
“諸位老丈,無需多禮。”
向寵抬手虛扶,然後側過身介紹道:
“這位是田信先生!”
“奉軍師將令,前來傳授爾等新式農法,可令田地增產!爾等務必用心聽從先生號令,不得懈怠!”
田地增產?!
老農們聞言,渾濁的眼中短暫地亮了一下,但隨即又黯淡下去,相互交換著懷疑的眼神——增產?
官府的話聽聽就好,別是又來折騰他們這些老骨頭吧。
但官府的命令,他們不敢不聽,只能喏喏連聲地應下。
田信沒有說什麼安撫人心的場面話。
他徑直走到田邊,彎腰抓起一把溼潤的泥土,放在手心細細捻動,感受著土壤的粘稠度和肥力。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為首那老農飽經風霜的臉上,語氣平和:
“老丈,平日裡,可曾用過人糞尿、牲畜糞便來肥田?”
老農渾濁的眼睛動了動,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重重嘆了口氣:
“回官人的話,試過哩!哪個不曉得糞尿是好東西,能肥地?”
“可那玩意兒邪性得很!十次倒有八九次,直接澆下去,那好好的莊稼苗,就像被火燎過一樣,蔫了!黃了!反而死得更快!”
“後來啊,就沒人敢多用了,怕糟蹋了種子,那可是活命的根啊!”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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