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
淡淡的晨曦透過營帳的縫隙,映照出空氣中浮動的微塵。
田信眼下帶著兩團難以掩飾的青黑,顯然一夜未曾好眠。
他細緻地整理好自己的儒衫,深吸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頰,努力驅散眉宇間的疲憊,然後邁步走向關羽的中軍大帳。
帳外親衛通傳之後,田信掀開厚重的帳簾,走了進去。
關羽已經起身,正獨自對著帳內懸掛的簡陋地圖凝神,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德遠,何事如此早便前來?”
田信躬身行了一禮,聲音略帶沙啞。
“君侯,信……有負君侯所託。”
他抬起頭,目光坦誠地迎上關羽銳利的視線。
“信昨日前往勸說龐德,卻高估了自身言辭之能,也遠遠低估了人性。”
關羽丹鳳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印象中的田信,總是從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樣子。像這般明顯挫敗的模樣,還是頭一次見到。
“哦?那龐德,究竟說了些什麼,竟能讓你田德遠也感到棘手?”
田信深吸一口氣,將昨日與龐德那番令他心驚膽寒的對話,原原本本地複述給了關羽。
他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刻意渲染。
只是將龐德那些視百姓如牛羊草芥、視治民如牧養牲畜、甚至將他人的苦難視作削弱敵方實力之良機的驚駭言論,一字不差地清晰呈現。
關羽靜靜地聽著。
這位義薄雲天、忠義無雙的美髯公,那雙總是蘊含著傲氣的丹鳳眼,此刻卻燃燒著一股怒火。
他畢竟不是那些自詡清高、視萬民如草芥的世家大族出身。
他出身布衣,輾轉半生,最是明白底層百姓的疾苦。
對於這種赤裸裸踐踏人間道義的理論,即便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早已屢見不鮮,但有人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依舊讓他感到強烈的排斥。
“哼!”
關羽重重一哼。
“此等狼心狗行之輩!枉披人皮,心中卻無半分人倫道義!”
“縱有些許匹夫之勇,卻與豬狗何異!”
“與我等興義師、救萬民之輩,更是雲泥之別,斷非一路之人!”
言罷,他怒氣勃發。
“來人!”
“傳我將令,將那龐德即刻推出轅門,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君侯且慢!”
田信見狀,心頭一緊,趕緊出聲勸阻。
他往前一步,再次躬身。
“君侯息怒。”
關羽怒視著他,沉聲道:
“德遠!此獠冥頑不靈,其言其行,禽獸不如!今日若不殺之,何以洩我心頭之恨!何以正我軍軍法!”
田信語氣急促卻條理清晰地說道:
“君侯!龐德此賊,固然罪該萬死!但君侯容稟,此刻殺之,固能洩憤,卻並非價值最大之舉!”
“我軍水淹七軍,俘虜曹軍降卒近三萬之眾。如此龐大的人數,盡數坑殺有傷天和,亦非仁義之師所為。若長期看押,空耗糧草不說,管理起來也極為不易,稍有不慎便可能滋生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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