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老夫已修書族中。”
“讓他們在族內尋一個資質尚可的後輩小子,過繼到老夫名下。”
“也算……給我黃忠這一脈,留個念想,不至於徹底斷了根。”
說到這裡,他目光重新落回到田信身上。
“德遠。”
“老夫……有一不情之請。”
“待此番荊州事了,天下稍定之後,可否請德遠收下那孩子,做你的學生?”
“老夫觀德遠之學識,于格物經世之道,遠非我這等久歷戎馬之人可比。”
“若能得德遠這般大才悉心教誨,那孩子將來必定能成大器!”
他語氣充滿了對田信能力的信任,以及對後輩未來的殷切期盼。
田信心中微微一震。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位沙場老將內心深處,那最柔軟的寄託。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站起身。
“老將軍言重了!”
“能得將軍如此信任,是田信天大的榮幸!”
“將軍儘管放心!待荊州事了,信必定將令侄孫視若己出,傾囊相授!但凡信所知所學,絕不敢有半分藏私!”
聽到田信這不帶絲毫猶豫的承諾。
黃忠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眼中滿是感激與欣慰。
“好!好啊!如此,老夫便放心了!徹底放心了!”
他彷彿瞬間卸下了一個壓在心頭多年的沉重包袱,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走!德遠,隨我來!”
黃忠精神猛地一振,起身便帶著田信向後院走去。
後院是一片相當開闊的空地。
一側整齊地立著幾個箭靶。
靶心處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箭孔,深淺不一,足見主人平日練習之勤。
這裡,顯然便是黃忠平日練習箭術的地方。
黃忠走到牆邊,從武器架上取下一張看似尋常,卻保養得極好的硬木長弓。
弓身古樸,並未雕琢過多華麗的紋飾。
但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充滿了驚人的力量感。
“德遠,老夫也沒什麼太好的東西相贈。”
黃忠將弓遞到田信面前,臉上帶著爽朗的笑意。
“便將這張我平日練習所用之弓,贈予德遠。”
“權當……是老夫為那孩子提前備下的一份心意,亦是對先生未來悉心教導的感激,還望德遠不要嫌棄才是。”
田信連忙推辭:“老將軍,這如何使得……”
黃忠卻不由分說,直接將弓塞到了他的手中。
力道沉穩,不容拒絕。
“老夫知道,先生不通武藝。”
黃忠看著田信,眼神變得格外深邃起來。
“然,射者,進退周還必中禮。內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
“《禮記》有云,射以觀德。”
“射箭,不僅僅是戰場殺敵之技,更是古之君子六藝之一。”
“乃是修身養性,錘鍊心志的不二法門。”
“先生身負匡扶漢室之重任,將來必定要面對無數艱難險阻,心志之堅韌,尤為重要。”
“閒暇之時,或可習練此道。不求百步穿楊,箭無虛發,但求能平心靜氣,磨礪意志。”
“於國,於己,皆有裨益。”
說著,黃忠又從懷中,取出一卷用細麻繩仔細繫好的竹簡。
“這裡面,是老夫一生習射的心得體會,也算不得什麼高深秘籍,只是一些粗淺的感悟罷了。”
“先生可留作參考,將來也可代我,傳授給那孩子。”
田信接過那張沉重的硬弓,又接過那捲凝聚了老將一生心血的竹簡。
他彷彿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將軍那份坦然面對生死,卻又無比渴望將畢生所學傳承下去的決心。
“老將軍……”
田信只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終只化作一句無比鄭重的承諾。
“信,謹遵將軍教誨!定不負將軍所託!”
黃忠欣慰地點點頭,用力拍了拍田信的肩膀。
“好了,不說這些沉重的話了。”
他臉上重新恢復了那股屬於沙場宿將的豪邁與爽朗。
“老夫後日便要啟程,走水路,先往上庸。”
“主公調撥精騎的軍令,想必已快馬送至漢中。”
“待我抵達上庸,與騎兵匯合,再整合上庸當地兵力,便可蟄伏待機,尋覓戰機了!”
“信,在此預祝老將軍此去,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田信誠心實意地祝福道。
“只是……還請老將軍務必保重身體,切記醫師叮囑,萬勿過度勞累,凡事以穩妥為上。”
黃忠聞言,發出一陣更加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放心!老夫這把老骨頭,還硬朗得很!”
田信再次躬身一禮,這才辭別了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