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明無誤後,發放少量,但足夠支撐他們返回家鄉的路費與乾糧,准許他們……”
田信頓了頓,說出了關鍵。
“向南離去。”
“向南?!”
法正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田信的意圖,但他眼中閃過一絲考較,故意皺眉反駁。
“德遠此言差矣!”
“向南而去,那豈不是正對著襄陽守將呂常的方向?”
“此舉,與縱敵歸山何異?!若是這些人被呂常重新收編,武裝起來,豈不是我們親手資助了敵人?!”
田信似乎早料到此問,迎著法正的目光,從容不迫地笑了笑。
“孝直先生所慮,確是兵家常理。”
“然,兵者,詭道也。更需洞察人心,方能出奇制勝。”
“試問先生,一群剛剛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鬥志徹底崩潰,只想回家的潰兵,就算被強行塞回軍營,重新發給他們兵器,他們還有膽量,還有心思再上戰場嗎?”
“恐怕,他們腦子裡想的,只有如何能活下去,如何能儘快逃離襄陽這座隨時可能變成墳墓的孤城。”
田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帶著一絲智珠在握的從容。
“這些人,與其說是還能作戰的兵,不如說是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一顆顆惶惶不安、隨時可能爆炸的心。”
“將他們放入襄陽城,非但不能增強呂常的守備力量,反而會立刻成為他巨大的,無法擺脫的沉重負擔!”
“三萬張嘴要吃飯,會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襄陽城內本就不可能充裕的糧草儲備。”
“三萬個驚魂未定、隨時可能崩潰的人擠在狹小的城池裡,會極大地加劇守軍的管理難度,更容易在城內散播恐慌、絕望和失敗的情緒!”
“他們,將成為插入襄陽心臟的一根毒刺!一個巨大的,隨時可能引爆的不穩定因素!”
田信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令人信服的蠱惑力。
“此舉雖需細緻籌劃,挑選、宣講、甄別、發放路費皆不可疏忽。”
“然相較於長期看押三萬俘虜之巨大消耗,或強攻襄陽之慘重傷亡,已是極具效益之策。”
“只需穩步推進,持續月餘,每日向襄陽輸送千名‘歸心似箭’之卒……”
“便足以讓城內的呂常焦頭爛額,疲於應付!足以讓襄陽城內人心浮動,矛盾滋生,最終不戰自亂!”
法正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他看著田信,緩緩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彩。
趙雲一直緊繃的臉龐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重重地點了點頭,看向田信的目光充滿了欣賞。
黃忠撫著花白的鬍鬚,眼中精光閃爍,甕聲甕氣地讚道:
“此計大妙!不費一兵一卒,卻勝似千軍萬馬!”
諸葛亮羽扇輕搖,嘴角噙著一抹智者間心領神會的讚許微笑,輕輕頷首:
“德遠此策,深諳虛實之道,洞察人心之微,確為上策。”
劉備沉吟道:
“德遠此計,確有石破天驚之效。”
“然則,如何確保這些降卒必入襄陽,而非四散奔逃,為禍鄉里?”
“又如何防備呂常狗急跳牆,緊閉城門,拒不接納,甚至將降卒屠戮於城外示眾?”
田信再答:
“回主公,人心可用。降卒歸家心切,我軍可預設幾條通往襄陽方向的歸鄉之路,沿途設少量補給點以為誘導。”
“再遣趙將軍麾下少量精騎於側翼護送,名為保護,實則監視並引導其流向。”
“如此,大部分降卒為求生路,必循我軍所示方向。”
“至於呂常,其若拒不開門,三萬思歸降卒滯留城外,日夜喧譁呼號,對我軍而言,便是兵不血刃的攻心利器,更能動搖襄陽守軍之心。”
“若其悍然殺降,則正中我軍下懷,我軍便可大肆宣揚其殘暴不仁,盡收天下人心,使其軍心民心盡失,襄陽不攻自破矣!”
田信繼續說道,聲音變得更加有力。
“而在我們用這些歸鄉者不斷擾亂襄陽心防的同時。”
“關將軍則可集中手中所有最精銳的兵力,徹底摒棄對襄陽方向的佯攻和兵力牽制!”
“將所有力量,凝聚於一點!”
“全力猛攻樊城!”
“集中優勢兵力,攻其必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