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
天光正好。
暴雨洗刷過的天空藍得晃眼,陽光熱辣辣地潑灑下來,把蘆葦河岸蒸騰出一股帶著泥土和水汽的暖烘烘味道。
夏天,正用它明晃晃的調色盤,宣告著它的到來。
蘆葦河岸,水流依然湍急,帶著雨後特有的渾濁,沖刷著岸邊東倒西歪的葦稈。
老河狸“啃啃”一動不動地坐在溼漉漉的泥灘上,背對著暖洋洋的太陽,它那身往日油亮的棕褐色皮毛,此刻溼漉漉地貼在身上,小小的身影透著一股子蔫巴勁。
它的寶貝水壩……沒了。
就在幾天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暴雨裡,被上游洶湧而下的洪水,像頑童撕碎一張破草紙一樣,輕而易舉地衝垮了。
它辛辛苦苦啃下來的樹枝,精心挑選的泥塊石頭,還有那個藏在壩體深處安全的溫暖小窩……全都沒了。
河面上只剩下幾根孤零零的、被水流衝得歪七扭八的粗樹枝,可憐兮兮地卡在石縫裡,證明著它曾經存在過。
“啃啃”的小眼睛呆呆地望著那片狼藉的河道。
心碎地嗚咽著。
那可是它的家啊!
是它用大板牙一下一下啃出來的堡壘,是抵禦水獺、養育小崽子的希望!
現在,一切都泡湯了。
嗚嗚……
而此刻,河岸那條被車輪碾得更深的土路上,亞諾正走來。
前幾天剿滅了腐化蜥蜴人後,冒險者團的各位都分得了一筆豐厚的佣金,他也是一樣。
這筆錢足夠蘿拉和孩子們過上一段相當寬裕的日子了,想到她們的笑容,本該是輕鬆愉悅的。
可亞諾的臉上,卻掛著和岸邊那隻溼漉漉的河狸同款的愁容。
暴雨過去,佣金到手,生活似乎正朝著美好的方向加速奔跑。
然而,就在這理應慶祝的時刻,石化卻再次蔓延上了他的右臂。
這條手臂在暴雨肆虐期間就隱隱作痛,如今像是被冰冷的石頭從內部侵蝕,僵硬得如同一段枯木,連彎曲手指都變得異常艱難。
那詛咒,如同跗骨之蛆,從未真正離去,甚至可能因那場飽含魔力的暴雨而變本加厲了。
一絲沮喪悄然爬上心頭,但很快被他壓了下去,他用力甩了甩那條麻木的手臂,彷彿要把晦氣甩掉。
他低聲嘟囔著,“麻煩是麻煩了點……幸好還有老闆。”
想到老闆那神奇的“扎針”本事,他心裡的陰霾立刻被驅散了大半。
只要能回去紮上幾針,保管又能活蹦亂跳的。
就算石化症沒法根治,他也已經滿足了,起碼蘿拉和孩子們哪怕沒有他,也能過上好日子。
想到這裡,他似乎對石化症沒有了以前那般的痛恨。
亞諾內心釋然。
他終究還是與自己和解了。
心情重新雀躍起來,他左手緊了緊懷裡剛從腐苔部落取來的陶罐和一卷草信,大步流星地踏入沼澤森林中。
寄送物品,這便是騎手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陽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成碎片,灑在潮溼的林地上。
順著熟悉的順蜂林道前行,沼澤的空氣越來越溼潤,帶著腐葉和新生菌類的混合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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