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薇柔端坐於銅鏡前,親手卸下了那身染血的戰袍,換回了素雅的常服。
侍女翠兒端來熱水,看著自家小姐平靜得有些可怕的側臉,心中那份喜悅竟也悄然冷卻,化作了一絲不安。
“小姐,王將軍派人送來了上好的金瘡藥,還說……還說加強了府上的護衛,定保小姐萬無一失。”
蕭薇柔的動作微微一頓。
加強護衛?
是保護,還是監視?
她從鏡中看著翠兒那張單純而擔憂的臉,緩緩道:“知道了。”
不多時,王世充親自登門拜訪。
他依舊是一身戎裝,但眉宇間那份對她言聽計從的恭敬,已悄然被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那是敬畏,是審視,更深處,還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婪。
“小姐今日之功,堪比十萬雄兵!”王世充的聲音洪亮,卻少了昨日的真誠,“末將已將戰報送往關中,想必齊王殿下得知,定會龍心大悅!”
蕭薇柔淡淡一笑,彷彿未曾察覺他語氣的變化:“全賴將軍與將士們用命,薇柔不敢居功。”
“小姐謙虛了。”王世充大笑,目光卻在她身上游走,“如今李世民吃了大虧,定會惱羞成怒,洛陽城內外,怕是不太平了。為小姐安危計,末將已調派親兵,將蕭府內外守得如鐵桶一般,還望小姐近日莫要外出,以免為奸人所乘。”
話說得滴水不漏,句句都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
可蕭薇柔的心,卻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她成了他囚禁的金絲雀。
一個可以用來與李世民周旋,甚至可以用來向楊倓索要更高價碼的……籌碼。
“有勞王將軍費心了。”蕭薇柔垂下眼簾,聲音輕柔,聽不出絲毫波瀾。
王世充很滿意她的“順從”,又客套了幾句,便告辭離去。
他走後,翠兒才敢小聲地抱怨:“小姐,這王將軍也太霸道了,怎麼能不讓您出門呢?”
蕭薇柔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窗邊,看著院牆內外那些悄然換防計程車卒。
他們站姿筆挺,眼神冷漠,與之前的守軍截然不同。
那是王世充的嫡系親衛。
她知道,王世充的野心,在青楓林那片血泊中,被徹底澆灌、催生了出來。
這洛陽城,已經從庇護她的港灣,變成了一座更華麗,也更危險的牢籠。
夜深人靜。
翠兒端著一碗安神湯,悄步走進臥房。
“小姐,夜深了,歇息吧。”
蕭薇柔卻轉過身,目光清亮如水,她看著這個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侍女,輕聲問道:“翠兒,你怕死嗎?”
翠兒一愣,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小姐在哪,翠兒就在哪,刀山火海,翠兒都跟著小姐!”
蕭薇柔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欣慰,也帶著一絲決絕。
她拉過翠兒的手,將那支楊倓所贈的白玉簪,放到了她的掌心。
“替我收好它。”
“小姐,您這是……”翠兒心中一慌。
蕭薇柔的眼神望向窗外無邊的黑暗,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
“這裡,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了。”
“傳信給李世民的是你,洛陽城認識你的人太多,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明日一早,你就拿著我的令牌,裝作替我採買,從南門出城,一路向西,去關中。”
“把這枚玉簪,親手交給他。”
“告訴他,王世充……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