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薇柔退出了大帳,夜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涼意,卻讓她方才有些發熱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她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帥帳,心中五味雜陳。
方才那沒來由的竊喜,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不敢深思,快步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次日天明,楊倓果然下令拔營。
大軍並未如眾人預料般揮師西進,直指長安,而是調轉方向,朝著東都洛陽開拔。
墨五有些不解:“殿下,關中局勢不明,我軍不先解長安之圍嗎?”
楊倓立馬於高坡之上,望著蜿蜒東去的隊伍,沉聲道:“我軍連番大戰,兵力已顯不足,貿然入關,非智者所為。”
“洛陽乃東都重鎮,經營多年,根基穩固,可為我軍提供充足的兵源與補給。”
“待兵強馬壯之日,再圖關中,方是萬全之策。”
石磐在一旁點頭稱是:“殿下深謀遠慮,末將佩服。”
楊倓的決定,讓隨軍的蕭薇柔心中安定了不少,至少,她不必立刻面對可能更加殘酷的戰場。
隋軍撤離荊州的訊息,很快便傳到了蕭銑的耳中。
荊州城內,蕭銑聽聞楊倓退兵,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楊倓……他真的退兵了?”
連日的惶恐與絕望,讓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蕭銑不知道的是,他能夠苟且偷生,不過是自家女兒冒著生命向楊倓求來。
梁軍探子叩首道:“千真萬確,大王!隋軍已拔營東去,看方向,是往洛陽去了!”
蕭銑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在大堂內來回踱步,臉上的喜色漸漸被疑惑所取代。
“洛陽?他不回援長安,去洛陽做什麼?”
他百思不得其解,楊倓費盡心機奪取江陵,重創自己,如今卻輕易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荊州,反而遠赴洛陽,這實在不合常理。
帳下諸將也是議論紛紛,猜不透楊倓的真實意圖。
就在此時,一名將領排眾而出,朗聲道:“大王,此乃天賜良機!”
蕭銑定睛看去,說話者乃是心腹將領,嶽州校尉董景珍。
董景珍素來心高氣傲,此刻更是顯得意氣風發。
“楊倓連番大戰,必定兵疲馬乏,如今他放棄攻打荊州,倉皇東撤,正是心虛的表現!”
他拱手道:“大王,楊倓小兒詭計多端,但他絕非不可戰勝!如今他孤軍遠遁,我軍當趁此良機,盡起荊州之兵,出城追擊,定能一雪前恥,將其殲滅於途中!”
董景珍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力:“只要擊敗楊倓,江陵可復,失地可收,大王霸業亦可再興!”
蕭銑聽著董景珍的話,眼神漸漸熾熱起來。
是啊,楊倓退了!
這是否意味著楊倓也已是強弩之末?
他那好大喜功的性子,在接連慘敗之後,此刻又被董景珍一番話撩撥得蠢蠢欲動。
若能趁機擊敗楊倓,那他蕭銑便能一舉扭轉頹勢,重振聲威。
這個誘惑太大了。
另一名將領張繡素來有勇無謀,聞言亦是興奮道:“董將軍所言極是!楊倓小兒定是怕了我們!大王,下令吧,末將願為先鋒!”
然而,蕭銑心中那“外寬內忌”的性子又讓他有些猶豫。
他看向董景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楊倓真的如此不堪一擊了麼?
萬一這是楊倓的誘敵之計呢?
他先前吃的虧已經夠多了。
“董將軍,”蕭銑沉吟道,“楊倓狡詐,不可不防啊。”
董景珍見蕭銑意動,卻又有些遲疑,心中暗道大王還是這般多疑,面上卻更顯恭敬與自信。
“大王明鑑,楊倓雖狡詐,但我軍據城而守,以逸待勞,追擊疲憊之師,勝算極大!”
“況且,楊倓若真有後手,何必放棄近在咫尺的荊州?他分明是後力不濟,急於逃竄!”
“若錯失此良機,待楊倓在洛陽喘息過來,重整旗鼓,則我荊州危矣!”
董景珍一番話,說得蕭銑怦然心動,那潛藏於心的不甘與對功業的渴望,再次壓過了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