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世師閉上了眼睛,滿臉悲愴。他一生忠於大隋,沒想到最後,不是死於沙場,不是死於敵手,卻要折在這自己人荒唐的猜忌和構陷之下。
陰月娥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哥哥,又看了看滿臉絕望的父親,一直平靜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她緩緩抬頭,望向了城東的方向。
那裡,是齊王楊倓大軍的方向。
齊王楊倓,你燒了李淵的糧草,解了長安之圍。
可你,能救得了這城中,被愚蠢和猜忌點燃的另一把火嗎?
正當禁軍準備將陰家父女押上囚車之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催命的鼓點般響起。
一名斥候騎著快馬,瘋了似的衝到街口,甚至來不及下馬,便用盡全身力氣嘶聲高喊:
“報——!緊急軍報!”
“齊王殿下親率三萬大軍,已至灞橋!前鋒已抵城下!”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整個街道,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
“齊王殿下……來了?”
禁軍統領握著刀柄的手,猛地一顫,刀差點掉在地上。
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名斥候已經滾鞍下馬,連滾帶爬地衝到他面前,將一份蓋著火漆的軍報遞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千……千真萬確!齊王殿下燒了蒲坂倉,便馬不停蹄,星夜馳援,大軍……大軍已經到了!”
三萬大軍!
星夜馳援!
這幾個字,如同一座大山,轟然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禁軍士兵們,此刻一個個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茫然。
他們手裡握著的,是代王的旨意。
可城外兵臨城下的,卻是監國攝政、總攬朝綱、剛剛立下不世之功的齊王殿下!
一個是躲在深宮裡作威作福的傀儡,一個是手握屠刀、殺伐決斷的戰神。
該聽誰的?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將軍,這……這可怎麼辦?”一名校尉湊到統領身邊,聲音都在發抖。
統領的額頭上早已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看看手中那份燙手的旨意,又看看被按在地上的陰弘智和神色平靜的陰家父女,只覺得自己的脖頸後面涼颼颼的。
他抓陰世師,是奉了代王的命令。
可齊王是監國,代王說白了只是個臨時的看家人。
他現在抓了齊王倚重的功臣,等齊王進了城,第一個要清算的,恐怕就是自己這個“助紂為虐”的禁軍統領!
就在他進退維谷,冷汗直流之際,又一陣馬蹄聲響起。
這一次,來的不是斥候。
只有一人一騎,黑衣,黑馬,臉上戴著一張冰冷猙獰的惡鬼面具。
來人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但僅僅是坐在馬背上,那股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凝如實質的殺氣,便讓周圍的禁軍士兵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彷彿被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盯上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