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帳內氣氛最為熱烈之時,一聲淒厲的急報,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所有的喜慶。
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渾身甲冑上還帶著火星,臉上滿是驚恐與黑灰,他甚至來不及行禮,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地哀嚎道:“王上!大事不好了!河東……河東急報!”
“河東?”李淵的笑容僵在臉上,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河東能有什麼事?快說!”
“我軍在河東最大的糧倉……蒲坂倉……被,被隋軍給燒了!”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哭腔,“三……三十萬石糧草,一夜之間,盡為灰燼!守將屈突通將軍……兵敗被俘!”
“轟!”
這個訊息,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李淵手中的青銅酒杯,“噹啷”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一張臉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你……你說什麼?!”他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領,雙目赤紅,狀若瘋虎,“再說一遍!蒲坂倉怎麼了?!”
“被……被楊倓燒了……”傳令兵嚇得魂不附體,“楊倓親率三萬精銳,繞道風陵渡,奇襲蒲坂!屈突通將軍猝不及防……大敗……糧草……全沒了……”
“楊倓……楊倓?!”
李淵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帥位上,口中喃喃自語,“他……他不是應該在東邊嗎?他怎麼會去了河東?怎麼可能……”
李建成和李元吉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呆滯和驚恐。
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本應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疲於奔命的楊倓,為何會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們的大後方,並給了他們如此致命的一擊!
三十萬石糧草!那可是他們圍攻長安,乃至席捲關中的全部依仗!
沒了糧草,十幾萬大軍,頃刻之間便會斷炊。
軍心一亂,別說攻城,不當場譁變潰散,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噗——”
李淵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染紅了身前的帥案。
“父王!”李世民和李建成同時驚呼,連忙上前扶住他。
“楊倓……你好狠!你好毒啊!”李淵指著東方,目眥欲裂。
他終於明白了。
什麼渭南伏擊,什麼向東轉移,全都是障眼法!楊倓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跟他爭奪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要從根子上,要了他的命!
自己沾沾自喜於用“攻心計”拿下了衛文升,以為勝券在握。
卻不知,人家反手就給自己來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掀了整張棋盤!
在楊倓這堂堂正正、石破天驚的陽謀面前,自己那點上不得檯面的陰謀詭計,顯得何其可笑,何其幼稚!
“傳令……”李淵喘著粗氣,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全軍……全軍放棄攻城!立刻……立刻回援河東!快!”
……
幾乎在同一時間,夜色下的長安城,代王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年少的代王楊侑,正驚恐萬分地看著眼前這個如同鬼魅般出現的男人。
墨五,一身黑衣,臉上帶著一張冰冷麵具,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殿中,彷彿一尊來自地獄的雕像,一雙眼睛透過面具的孔洞,死死地盯著王座上的楊侑。
地上,是十幾個被打暈過去的王府侍衛和太監。
“你……你是什麼人?想……想幹什麼?”楊侑嚇得牙齒都在打顫,身體縮在寬大的王座裡,瑟瑟發抖。
墨五沒有回答,只是緩步上前,將一封信,輕輕地放在了楊侑面前的案几上。
“我家殿下,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墨五的聲音,沙啞而冰冷,不帶一絲感情,“殿下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他說,天亮之前,他要看到衛文升將軍官復原職,重掌兵權。否則,天亮之後,他的刀,會親自來取另一位楊姓皇族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