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枳卻只是微微側身,刀氣幾乎是擦著葉北枳的身側落下,將他頭髮吹起,身後碎石飛濺,被劈出滾滾煙塵。
“老夫為忠義出刀,哪般就比你下品?”葉北枳的話似乎刺激到了傅一然,他一出刀攻勢便連綿不絕,“你便說來,你又為何出刀?!”
葉北枳錯步轉身,空氣爆鳴一聲,身影再次消失,只留下半句話飄進傅一然的耳朵。
“這就是不同之處,我不想出刀……”
傅一然眼神一變,猛地扭身遞刀!
刀尖一沉,傅一然轉頭,凝目看去——
葉北枳足尖踩在日月刀鋒刃上,保持著埋首半蹲姿勢,右手按刀,藏於腰後蓄勢待發。
“……我只想融入三千紅塵,當個不用出刀的普通人。”
浩瀚的刀意籠罩下來,壓抑感甚至蓋過了頭頂的黑雲。
恍惚間,傅一然彷彿看到葉北枳站在屍山血海中,緩緩舉起手中的刀,這刀越舉越高,漸漸貫連了天地,隨時準備朝自己斬下!
“誰若阻我,我便斬誰……天也一樣。”
刀,落了下來。
既無聲息,亦無風掠過,更無鋒銳感。
只是當傅一然回過神時,葉北枳已經站在了地面上,而自己手中的乾坤日月刀,卻只剩下了手中的半截。
葉北枳看著傅一然,認真說道:“你已經在我手中死過一次,再殺你沒有必要。”
傅一然沒有回答,只是痴痴盯著手中的半截日月刀,他搖了搖頭:“輸了。”
然後,傅一然抬起頭遙望皇宮方向:“也拖住你夠久了,該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也與我無關了。”
提著半截日月刀,傅一然朝算天祠走去,他步履蹣跚,彷彿一下老了好多。
葉北枳並未阻攔,只是淡淡看著。
“啞巴!”池南葦小跑過來,擔心地去檢視葉北枳身上傷勢,“可有哪裡受傷?為何突然不打了?”
“打完了。”葉北枳看著池南葦焦急模樣,難得地笑了起來,“贏了。”
傅一然走進算天祠,在堂內的石碑前跪坐下來,將半截日月刀橫放在膝上。
“當年徐異人第一眼見我,便說我後生反骨,將來必叛鬼見愁。自那以後,鬼見愁諸人皆不信我,畏我如蛇蠍。”
“唯獨你見我後,說我乃世間罕見忠義之士。”
“為了這句話,我給你當了一輩子忠犬。”
“原來你們都沒說錯……”
“當年你走時,白髮蒼蒼,我還值壯年,你卻未留下交代,也未託孤教我如何去做。但我為了那個忠字,仍為你這一脈效死半生,只是……”
“燈炬尚有油盡時,如今我也如你當年一般,白髮蒼蒼,不敵年歲……荀先生,我也老了。”
“獻忠獻盡,效死當死。”
“我已經全做完了。”
傅一然面無表情,怔怔看著膝上的日月刀,將它緩緩拿了起來,舉在胸前,刀刃對著心口。
“只希望世間真有無盡幽冥,下去後能再見你一面。”傅一然緩緩說道。
片刻後,他突然一頓,隨後搖頭哂笑:“罷了,就算真有,我這般人也是該下不知第幾層地獄,怕是見不到了。”
“噗!”
刀尖從後背冒出,傅一然跪坐的身影頹然垂下,鮮血逐漸暈染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