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起準備將它撕掉,轉念一想,不管好字臭字,放在這裡讓老爹開心一下亦未嘗不可,反正寫得再差他也不認識。
決定了,就放在這裡吧,自己不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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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駑走在鄉間的小道上,負著手眯著眼,看著漸漸西沉的夕陽,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日子,就像這夕陽一樣,越來越有奔頭。
郭駑本是長安人,幼時家境頗豐,父母給他請了先生,十年寒窗苦讀,終於頗有文才,然而花無百日紅,成年後父母撒手人寰,偌大的家業留給他,郭駑只是書生,不善經營也不善持家,家境於是慢慢衰落,最後落得賣房賣地,與妻兒居於親友家中,寄人籬下的日子過了三年,其間也考過科舉,投過行卷,然則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今年開春後,聞知東陽公主欲在封地內興辦村學,郭駑當時便動了心,他和妻兒再也不願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於是寫了幾篇自認生平最得意的策論和幾首律詩,投到公主府上。
這是郭駑此生最大膽也是最明智的決定,投書三日後,公主府派來了一位宦官,轉達了東陽公主的意思,請郭先生入村學教書,月俸黍米兩鬥,錢四十文。
讀書雖然當不成官,但現在的境況已是老天的厚賜了。
郭駑很惜福,他知道目前的生活相比當初衣食無著的日子,是多麼的不易。
慢慢踱步走到涇河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郭駑忽生詩意,想吟出一首得意的詩來,既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又能為自己的文才添上一筆濃重的履歷。
張嘴醞釀半天,郭駑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吟不出來,喜悅漸漸變成了蕭然,呆呆地站在河邊,無限惆悵地嘆了口氣。
朝廷沒將他錄取為士是正確的,英明的,自己的才幹,也只配當一個教書先生了。
河邊並不太清靜,不遠處總有窸窸窣窣的人聲,郭駑皺了皺眉,慢慢湊上前去,打算與說話人聊一聊,他想融入這個陌生的環境。
………………
“讀書,誰說我不會讀書?今就學了好多學問,學堂裡的郭先生教的,爹問我時我懶得答他罷了。”王樁的表情有些羞怒。
回家後老爹問他學到了什麼,王樁吭吭哧哧半天說不出,於是捱了今天的第四頓揍,吃過飯兄弟倆跑到河邊玩耍,老二又拿話擠兌他,令王樁現在一肚子火氣沒處發。
“你學了個啥?你說出一句我就服你。”王老二顯然不怎麼給兄長面子,斜眼瞥著王樁的模樣分外欠抽。
“我……我,我學詩咧!學到好幾句,什麼床前明月光,疑是……疑是地上那啥,對,地上霜!還有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王樁被老二一激,記憶如有神助,磕磕絆絆把李素上午唸的兩句詩回憶起來了,但郭先生教的《千字文》……不好意思,一個字都沒記住。
“咦?這誰的詩?我沒教啊……”郭駑奇怪地睜大了眼睛,將王樁剛才唸的詩句在嘴裡默默咀嚼一番,郭駑越品越覺得驚奇。
再也顧不得什麼先生的風度,郭駑三兩步從河灘邊的矮叢林裡竄出來,一把揪住王樁的胳膊,瞪著他:“小娃子,剛才的詩誰教你的?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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