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父推著快要散架的腳踏車悶頭走在前面,車把上掛著兩個包裹,後座上擱置著兩床單薄的被褥。
康曉華也拎著包踩著打了補丁的棉鞋,同倆兄妹走在一起,遇上出門上廁所的人,便勉強扯著笑應聲:“這不是送他們兄妹倆去下鄉嗎?家裡今年也不置辦年貨了,只求他們到那邊好好安置,咱當大人的才能放下心。”
“下鄉好啊,起碼能夠放開肚子吃,哪裡像咱這兒,有錢都買不到糧食。”裹得嚴實的一個大娘點頭附和。
“你們夫妻倆對他們兄妹可真上心,家裡有那麼多孩子,還咬著牙供他們念出來。等咱這邊有了招生名額,他們倆高中生再回來考,很容易被招上的,避避風頭也好,”另一個大嬸也搭話道。
“是啊,他們回城的機會大,不然我們也不捨得他們小小年紀就離家,”康曉華臉上沒有絲毫的破綻,彷彿離開的兄妹倆真是從她肚子裡生出來的般。
安家夫妻怕兄妹倆臨陣逃脫,便親自送他們去車站。
看到那灰濛濛中唯一鮮亮的京都車站四個大字,安知秋面色難看地捂著肚子痛苦道:“我早上吃撐了,得蹲會茅廁,爹、知夏,你們在進站口等我,不然我回來尋不到你們。”
“我陪你,”安父說著就要將車子交給康曉華。
“不用,知夏在這裡,你還怕我跑了不成?”嗤笑聲,他身後還揹著裝棉衣的大包袱,捂著肚子撒了腿就衝進了人流。
夫妻倆交換了下神色,也對,安知秋最疼自己的妹子,哪怕自個兒餓肚子、受凍,也得讓妹子好過些,可以說安知夏是安知秋唯一的軟肋。
臘月的車站熱鬧如昔,人們扛著大包小包奮力地擠著,雖然到處都是灰撲撲的,可安知夏還是嗅到了年味的氣息,那是來自2019年的她印刻在童年的味道,人人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喜悅。
只不過這一切跟離家下鄉的安家兄妹倆沒太多關係,在寒風中等了近一個小時,眼看著名冊上的知青們到齊了,安父和康曉華臉色難看如墨。
安知秋大汗淋淋地跑回來,粗喘著氣,接過兩個包斷斷續續地問道:“報道了沒?車票拿了嗎?”
“嗯,知青辦的主任帶著人已經進去了,”安知夏垮著自己縫補不成樣卻乾淨的軍綠色包,還蒼白的臉上掛起甜甜的笑。
“老康你看著車子,我進站送他們,”安父雙手拎包沉臉喊著倆兄妹擠入車站。
安知夏深吸口氣,一手抱緊自己的東西,一手扯著哥哥的衣角,帶著些新奇和莫名地興奮跟上去。
現在的火車都是綠皮車,車窗能夠開啟,人們還沒上去就先將行李遞進去,自個兒也在裡面的人幫忙下爬進去,七零年的時代感徹底在她面前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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