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

第87章 中秋

如同寧遠侯府商量著對於姜玉娥的處置一樣,姜府裡,三房院子裡,楊氏也正為姜玉娥的事與姜元興爭吵不休。

“玉娥現在已經和周彥邦在一起了,她只能嫁去寧遠侯府!”楊氏瞪大眼睛,大約是因為姜玉娥的事,一夜之間,她竟看上去消瘦不少,越發顯得臉尖而薄,顴骨高高,比平日裡更顯潑辣。

“我決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做妾!”姜元興卻一改往日的懦弱性子,與楊氏爭得臉紅脖子粗。他道:“去給寧遠侯做妾,將來她的兒子就會像我一樣,只能做個庶子!”

這一下,竟是連楊氏也啞口無言了。她看著自己的丈夫,當初嫁給姜元興,她也不是不喜歡,姜元興雖說只是三房的庶子,但她也只是個司直郎的庶女,想要嫁給更富貴的人家,也是不可能的。加之姜元興看起來清秀文弱,也不討厭。

但過日子,總是柴米油鹽。人的心又總是喜愛比較,比起大房和二房的富貴,三房過的這般拮据,讓楊氏也氣惱不已。心中有了不甘心和責怪,楊氏便時常與姜元興爭吵。姜元興從不反駁,只是諾諾的受了,楊氏這才看清這男人不是文弱,是生性懦弱,一輩子也只能是個校書。

如今成親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姜元興與她爭吵。而連“像我一樣只能做個庶子”這種話都說了出來,顯然姜元興是被氣急了。

姜元興的確是被氣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做個庶子有多麼卑微,雖然平日裡看著他好像不計較這些,但在兩個兄長面前,他總是自卑抬不起頭的。他小的時候也曾幻想過,倘若他的生母是姜老夫人就好了,那麼兄長擁有的一切他都能擁有,走到哪裡都會受人尊敬。長大了以後,便曉得,一切都是人的命,老天要他託生在一個妾侍的肚子裡,他的一生就註定只能被兩位兄長踩在腳下。

他的命運是不能更改的了,但他的女兒可以。姜玉娥是可以不走這條路的,她可以選擇不嫁給周彥邦,這樣一來,她的子女也就不必成為庶出這樣悲慘的命運。

“那你說要怎麼辦?”楊氏突然冷靜下來,她沒有如從前一般和姜元興不依不饒的爭吵不休,而是近乎絕望的道:“玉娥的身份,只能嫁給寧遠侯世子做妾,難道他們會娶玉娥做正妻麼?眼下全燕京城的人都曉得玉娥和周彥邦在一起了,沒有人會娶玉娥,你難道要她一輩子呆在府裡做個老姑娘?還是讓她乾脆剪了頭髮到廟裡去,青燈古佛一輩子?”楊氏喃喃的道:“我是沒有教導好女兒,可你若不是個校書,如果出事的不是玉娥而是大房的女兒,斷然不會是這麼個結果。”

姜元興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兩步。

這時候,姜玉娥從門外跑了進來,一進來便跪倒在地,哭著對姜元興道:“爹,我不要做姑子,我也不要在府裡呆一輩子。眼下已經如此了,如果不嫁給周彥邦,我便是沒有別的路可走,爹,您要逼死女兒嗎?”

見妻女如此,再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姜元興臉色灰白,再無招架之力,蠕動著嘴唇,終於閉了閉眼,半晌後才道出一個“好”字。

就此塵埃落定。

……

時日不緊不慢的過去,夏日終於過去了,秋天隨著桂花的香氣一道從遙遠的長空中趕來。

這個夏日過的分外漫長,燕京城似乎發生了許多了不得的事。仔細想想,除非生死,也都是小事。但是小事裡,也有被人津津樂道數月不停的。

寧遠侯府周彥邦的桃花運便是一樁。

說起來,自從宮宴之上寧遠侯世子當著諸位賓客的面與兩名女眷糾纏不休,男子們皆豔羨周彥邦可享齊人之福,女子們則是不約而同的同情起周彥邦原本的未婚妻姜幼瑤來。

說起來也是飛來橫禍,姜三小姐只要再過一年便可與周彥邦完婚了,誰知道中途出了這麼個事。分明什麼也沒做,未婚夫便被人搶了。也有妒忌姜幼瑤的人拍手稱快,只說一切都是報應,姜三小姐的這門親事,可不是從姜二小姐手裡搶走的麼?可見真是自己的東西,搶也搶不來。

不管眾人如何說道,最終這樁風流韻事,還是以寧遠侯府周彥邦的姻緣來解決。

周彥邦將迎娶沈家小姐沈如雲為妻,同時納姜家姜三小姐為妾。

沈如雲是被周彥邦“輕薄”的,又是中書舍郎的妹妹,女兒家的清白聲譽最是重要,只得將沈如雲娶進門去。那姜玉娥,燕京城流言裡大多都是姜五小姐和自己的準姐夫早就暗度陳倉,只是為了遮掩這樁醜事,不得已才納進門,只是姜家三房地位低微,做妾便行了,當然,姜家三房也應了,無形之中便更是映證了姜玉娥與周彥邦早有私情一事。

在外人看來,周彥邦嬌妻美妾在懷,又成了當今皇上面前的紅人——中書舍郎的妹夫,也算是皆大歡喜。但這其中滋味,也就只有周彥邦自己知道了。

芳菲苑裡,桐兒坐在屋前的小凳上,和白雪一起打絡子。

“三小姐不在,近日天氣都好了很多。”桐兒伸著鼻子深深嗅了一口,空氣裡的桂花香氣格外濃烈。

白雪煞有介事的點頭:“對。”

“就是不知道三小姐要被禁足多久,”明月和清風掃完地,聞言笑道:“多關個三五日才好。”

姜梨笑著看著院子裡的丫鬟,這段日子以來,她們也輕鬆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季淑然母女沒空理會芳菲苑的緣故。

姜幼瑤被禁足了。

那一日晚鳳堂裡,姜幼瑤和姜玉娥打架,聽聞姜幼瑤劃傷了姜玉娥的臉,姜梨是沒有看到,不過有看到的丫鬟說,姜玉娥當時血流如注。以姜元興的身份,自然不能對姜元柏要求什麼,也不能把姜幼瑤怎麼樣。但老夫人動怒了,令人將姜幼瑤禁足。

姜梨想著,姜老夫人讓姜幼瑤禁足,倒也並非是為了懲罰姜幼瑤弄傷姜玉娥一事,想來是怕姜幼瑤對周彥邦仍不死心,知曉周彥邦要娶沈如雲和姜玉娥後,做出什麼蠢事,乾脆絕了她的路。

姜老夫人這麼一來,實在省了姜梨的力氣。沒有姜幼瑤在姜府裡惹人討厭,季淑然大約也分身乏力,沒有力氣來對付她,這些日子,姜府裡平靜的要命。

姜玉娥聽說是送去莊子上養傷去了,和寧遠侯府的親事也定了下來。姜梨還是挺佩服寧遠侯府的魄力,周彥邦的婚姻,便這麼輕輕鬆鬆的定了下來。算起來,周彥邦也算是經歷過三門親事的人了。只是最後這一樁,想來是周彥邦最不滿意的。

不過周彥邦不滿意,沈如雲和姜玉娥卻一定滿意。

沈如雲也算得償所願,嫁給早就心儀的周彥邦了。姜梨以為,沈如雲未來的日子並不好過,沈如雲心胸狹窄,性情跋扈,卻有一個功於心計,善於諂媚的姜玉娥相抗衡。而周彥邦本身並非愛慕沈如雲,長此以往,定會對沈如雲心生埋怨,這幾人在一起,不怕寧遠侯府不雞飛狗跳。

惡人自有惡人磨,把沈如雲和姜玉娥湊在一起,實在很圓滿。

想著未來寧遠侯府的鬧劇,姜梨忍不住有些想笑,正想著,耳邊傳來少年的聲音:“你這是思春呢?還是思春呢?”

姜梨抬眼一看,姜景睿正一臉促狹的看著她,彷彿逮到了姜梨的小秘密,還嫌不夠似的湊上前道:“說出來,咱們府上的二小姐青睞的是哪家公子?小爺我幫你去探探虛實。”

“胡說什麼?”桐兒“蹭”的一下子站起身,道:“我家小姐清清白白,男子都沒見過幾個,什麼思春,二少爺再胡亂說話,小心二夫人教訓你!”

“這還威脅我娘告狀,”姜景睿張大嘴巴,“姜梨,你養的丫鬟也太兇了。”

姜梨實在懶得管他,姜景睿成日就跟沒什麼事可做似的,一晃神就晃到這裡來了。盧氏也真是奇怪,姜景佑管的那麼好,怎麼對姜景睿就這麼放縱,難道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姜景睿越是無法無天,就越是沒人敢管他?這也不對,倘若薛昭敢這麼做,早就被薛懷遠罰的叫苦不迭了。

“你來到底有什麼事?”姜梨問。

“三日後是中秋夜,晚上有燈會,去不去看?”

姜梨:“不看。”

“不看?”姜景睿瞪大眼睛,彷彿看怪物似的看著姜梨,“你為什麼不去?中秋夜燈會上有那麼多好吃好玩的,你之前又沒去過……咳,你之前去過也是很多年前的了,如今更比從前熱鬧,怎麼不去?”

姜梨道:“不想去。”站起身就要往屋裡走。沒料到姜景睿跟個無賴似的,立刻站起身,纏著她進進出出的問:“姜梨,你很有問題!旁的小姐都盼著每年的中秋燈會好熱鬧,你倒好,卻也不去,到底是怎麼的?那一日咱們府裡的人都要出去,你不去,呆在府裡幹嘛,和禁足的姜幼瑤打葉子牌?還是陪祖母抄佛經?”

姜梨這樣的好脾氣都有些不耐煩他,道:“沒有為什麼,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姜景睿站在原地,桐兒白雪她們也一道看向姜梨。

姜梨這才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重了些,她緩了緩心情,對姜景睿溫聲道:“我不愛熱鬧,人太多難免磕磕碰碰,實在害怕,你要去便自己去吧,我一個人不去沒什麼的。”語氣雖然溫和,卻是不由分說的肯定。

姜景睿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最後也無奈的發現姜梨好像沒有要改變心思的意思,只得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姜景睿走後,姜梨便沒有在院子裡曬太陽,自己進屋去了。

等姜梨進屋後,白雪疑惑的問桐兒:“姑娘怎麼不高興了?”

桐兒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是二少爺太討厭了吧。”

屋裡,姜梨對窗坐著。

桂花樹翠綠的葉子裡,開著細小的淺黃花粒,看著雖不起眼,卻比其他花束都要芬芳。樹底下也落了許多殘敗的花朵,由淺黃變成金黃,最後變成帶著香的花泥,塵歸塵,土歸土。

又是一年中秋了,姜梨默默地想。

她回憶自己第一次跟著沈玉容來到燕京城,第一次在燕京城裡過中秋。中秋是團圓的時候,她想念遠在家鄉的父親和薛昭,總是分外悵然。沈玉容就牽著她的手對她道:“從今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還沒見過燕京城的中秋燈會吧,不比桐鄉差,我帶你去看,以後每年都帶你去看,你會喜歡這裡的。”

沈玉容就帶著她去看燈會。

和桐鄉這樣的小地方不同,如果桐鄉是淳樸,自然、溫馨和可愛,燕京城就是繁華、迤邐、熱鬧和人群。她第一次見這麼多花燈,那些猜燈謎的小販寫在燈謎上的謎語總是分外簡單,她和沈玉容總是一猜一個準,贏得的燈籠手裡也拿不下,轉而送給路邊偶遇的小童。

她還記得有個燈謎叫“眾裡尋他千百度”,她猜出來是“盼”,沈玉容在她耳邊低聲道:“這個字,就像我對你一般。”

他“盼”著她,那時候的她以為是真的,也真的相信,卻不知道那個“盼”後,還有一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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