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寡義”
“見異思遷”
“配不上你”
像針一樣扎進她的耳朵。
一股巨大的委屈、憤怒、還有她不願承認的恐慌和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她明明不喜歡許漢升的!
她明明拒絕了他!
可為什麼看到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看到他笑得那麼開心,她的心會這麼痛?
眼淚會不受控制地湧上來?
一滴滾燙的淚水毫無徵兆地砸落在鍵盤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林薇薇猛地驚醒,難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溼的!
她……哭了?
為了許漢升?
為什麼?
巨大的羞恥感和更深的茫然失措讓她猛地關掉了QQ對話方塊,彷彿這樣就能關掉那些刺眼的照片和讓她心碎的議論。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聳動,任由無聲的淚水浸溼了昂貴的蕾絲桌布。
她不明白,自己引以為傲的驕傲和掌控感,怎麼就突然崩塌得如此徹底?
另一邊,始作俑者張浩看著群裡炸鍋的討論和對林薇薇的同情,以及自己收穫的不少@和班長加油的私聊,心裡樂開了花。
他偷拍這幾張照片,就是為了這一刻!
就是要讓林薇薇徹底看清許漢升的真面目,讓她對許漢升死心!
這樣,他張浩才有機會趁虛而入!
現在看來,效果拔群!
當然,故事的主角許漢升此時顯然是不知道群裡都在討論他的。
此時,他正在自己的臥室,在電腦上搜尋著快速賺錢的資訊。
而此時,他的電腦右下角,死黨徐海濤的骷髏頭頭像瘋狂閃爍,伴隨著“滴滴滴”的急促提示音。
許漢升正皺著眉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計算著三萬八的缺口。
他壓根沒看班級群。
點開徐海濤的訊息。
徐海濤:“我靠!老許!老許!你真行啊!牛逼大發了![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徐海濤:“[截圖:班級群聊天記錄,重點圈出張浩發的照片和群友討論]”
徐海濤:“快看群!張浩那孫子偷拍你!你跟陳晚檸看電影被拍了!現在群裡都炸了!都說你把校花搞定了!深藏不露啊兄弟![壞笑][壞笑]”
許漢升點開截圖,看到自己和陳晚檸在電影院門口的照片,眉頭微微一皺。張浩這貨真是閒得蛋疼。
許漢升:“無聊。朋友之間看個電影而已,什麼搞定不搞定。”
徐海濤:“朋友?[摳鼻]老許你蒙誰呢!陳晚檸哎!咱們高中出了名的冰山美人!除了學習,跟男生說話超過三句都算太陽從西邊出來!她能答應跟你單獨去看電影?這還不是對你有好感?騙鬼呢!”
許漢升看著徐海濤的話,腦海中浮現出陳晚檸在電影院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還有巷口分別時那低頭羞澀的模樣。
他沉默了一下,在對話方塊裡敲下:
“也許吧。”
徐海濤:“???也許吧?我靠!你這語氣……有情況!絕對有情況!快老實交代!”
許漢升沒理會他的八卦,直接丟擲一個重磅炸彈:
“交代個屁。我現在急需搞錢。買房了,倒欠三萬八,七月十五號前必須還上。”
徐海濤:“????????????????????????????????”
徐海濤:“[震驚到裂開的表情包]”
徐海濤:“老許!你他媽說什麼?!買房?????你?買房????還倒欠三萬八??????”
徐海濤:“你瘋了吧?!買什麼房?在哪買?你哪來的錢?????”
許漢升言簡意賅:“城西棉紡廠家屬院。具體情況見面說。明天早上七點,我家門口集合,帶你去搞錢。來不來?”
徐海濤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頭像旁邊的“正在輸入…”閃爍了半天,最後只蹦出來一個字:
“操!”
然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過了足足五分鐘。
徐海濤:“……老許,你跟我說實話,你……你真是許漢升嗎?還是被哪個商業大佬奪舍了?[驚恐]”
許漢升看著螢幕,笑了笑,沒回復,直接關了QQ。
他知道,徐海濤明天一定會準時出現。
而此刻,螢幕另一端的徐海濤,盯著許漢升最後那句“明天早上七點,我家門口集合,帶你去搞錢”,又看了看班級群裡那幾張約會照片,再想想“買房倒欠三萬八”的驚天訊息,整個人徹底石化了。
他抓起桌上半瓶冰可樂,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涼的液體也沒能澆滅他心頭的驚濤駭浪。
眼前的聊天記錄,還有那個在照片裡笑得自信沉穩、穿著西裝和人談房產、轉頭又買了房的許漢升……和他記憶裡那個為情所困、衝動跳樓、整天圍著林薇薇轉的兄弟,判若兩人!
這他媽……到底是誰啊?!
徐海濤的世界觀,在這一天,被許漢升徹底碾碎重塑。
……
窗外蟬鳴聒噪,如同密集的鼓點,一下下敲在陳晚檸緊繃的神經上。
離高考出分只剩下最後三天,空氣悶熱得讓人窒息,但更讓她喘不過氣的,是心頭那塊沉甸甸的巨石。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她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對班級群裡掀起的滔天巨浪一無所知。
她的世界裡,只有這間逼仄的屋子,瀰漫不散的藥味,母親壓抑的咳嗽聲,以及……那份幾乎將她壓垮的、冰冷的確信。
她知道,自己考砸了。
不同於那些考完就高喊感覺良好、盲目樂觀的同學,她對自己的學習狀態和考場發揮有著近乎殘酷的清醒認知。
她是老師眼中穩上頂尖985的苗子,是每一次模擬考都名列前茅的學霸。
她的名字,是這片破敗街巷裡為數不多閃著光的希望。
父母,尤其是瘸著腿、在碼頭扛著沉重麻袋的父親,渾濁的眼裡只有疲憊,唯獨在提起她的成績時,會迸發出一種近乎虔誠的光亮。
母親常年臥病,藥罐子不斷,支撐她的唯一念想,就是女兒能有出息,飛出這泥潭。
還有那個才八歲、眨著懵懂大眼睛的妹妹,書包裡裝著用舊的鉛筆盒和帶豁口的橡皮……全家人的目光,沉甸甸的,全都壓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她不怕自己承受失敗。
寒窗苦讀的苦,生活的拮据,她早已習慣。
她怕的是父母眼中那束光熄滅的樣子。
怕母親強撐著病體露出的失望,怕父親沉默地扛起麻袋時,脊背會彎得更低。
怕妹妹仰著小臉問:“姐姐,你考上最好的大學了嗎?”時,自己無言以對。
她心裡,第一次有了恐懼的感覺。